26.7~28.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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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账户:jhsking,我这个账号已经丢,那个家伙不仅仅改了我的
密码,还改了我的邮箱,现在我最后一次发表这个系列的完整篇,算是善始善终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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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上攻略】(同人续)(第二十六卷)
作者:飞星追月
前言
在第九卷第九章中补了一段北北和凌小东参加酒局的戏,为他们后来的感情
发展做了一下铺垫。也许铺垫得还不够,目前只能这样了。
关于发文的事,本来不用等这么久,但每次发文时总会有人问「什么时候完
结」,我就想着一次性写完,省得大家再问。原以为最多十几章就可以搞定,哪
知写了二十五章,再加上忙别的事,隔了三个月才发文,也是实属无奈。下次不
会拖这么久了,写出几章就发几章吧,不让大家等得太久。
外国人说话的部分,如果用中英文的形式表达,怕大家看着别扭,干脆直接
用翻译后的形式。
没有人让我接续写这个活儿,是我主动要求干的。没想到一次续写会惹来这
么多非议,当初凭着一腔热情就干了,现在我知道了,续写从来都不是一件愉快
的事情,写好了没有你的事,写得不好了,注定要挨骂。最初写大纲的时候颇有
雄心壮志,付诸实施的时候才发现困难重重,最艰苦的不是下笔构思,而是一个
人在战斗。
以前的母子文大多属于手枪文,「母亲」的形象跟荡妇差不多,剧情也极度
夸张,看了之后感觉很糟糕。这本《母上攻略》却让我首次把它当成一本正常的
「书」来看待。跟其它母子文相比,《母上攻略》更贴近生活,更接地气,更现
实一些,所以比较难续写。
第一次写肉戏的时候逃避了很久,就是不想写。到现在也是这样,如果不让
我写肉戏,会感觉很轻松。以前看别人写的肉戏津津有味,没想到轮到自己写的
时候会这么困难。对我来说,写肉戏就是就是赶鸭子上架,真的很害怕。每次写
到床上戏的时候码字的速度就骤然降下来,好不容易写完之后就长出一口气,感
觉像是刚经历完一场炼狱。在最后这两卷里本来不想写肉戏了,这样可以早早结
束,但是大家非要看,只好勉为其难。其实已经感觉没什么可写的了。
还有,第一人称不好写。我不太喜欢用第一人称写,我写不好。但是原著是
这样,只能硬着头皮来。别人指责的关于文笔的问题,我也尽力了,但也不可能
一下子就达到高手的级别。
写纯爱文受限太大,不像其它类型那样可以有很多的发挥空间。这本续写能
有人看,还是因为原作光辉太大。续作本身水平一般,不过我已尽了最大努力。
两年时间,两百万字,不管你们喜不喜欢,我都把它写完了。虽然结果未必尽如
人意,我也没有一丝后悔。
随着这次发文,这本同人续终于完成了。我的心情就是一首谭咏麟的歌《讲
不出再见》;对于支持我的人,我的体会是一首赵传的歌《给所有知道我名字的
人》;关于大家的种种评论,我的感觉是一首林忆莲的歌《不必在乎我是谁》。
爱读《母上攻略》这本书的朋友一定都是喜欢纯爱的真心人,希望大家记得
曾经有一个人因为喜欢这本书而努力过,付出过。
26·7
妈妈呆呆地看着纸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悄悄掐了一下自己,哎
呀,很疼,看来不是做梦。天哪,这个臭小子明明在公司的大楼里,他的纸条怎
么会跑到飞机上呢?难道是他提前贴在自己身后的?也不对,自己上飞机之前去
了一次卫生间,当时身后什么都没有啊。所以纸条肯定是上飞机之后被人贴上的。
难道这个家伙真的跟着自己上飞机了?那他是怎么接听自己办公室的电话的呢?
想到我可能在飞机上,妈妈马上觉得兴奋和激动起来,还有点小小的高兴。
她站起身把前前后后的座位都检查了一遍,包括卫生间,却没有看到我的踪影。
她猜到我可能又乔装易容了,所以对每位乘客都审视得特别仔细,但却没看到一
个跟我长得像的人。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是有人搞恶作剧,把纸条贴到了她
的身后?但是这两句歪诗是她和我之间的秘密,别人不可能知道啊。
她有点不甘心,又把机舱里的人都看了一遍,突然发现一个大胡子长得跟我
有点像,肩膀宽度也很接近,忍不住悄悄打量起来,但是细看又有点不对劲,因
为这个大胡子旁边还有两个小胡子,几乎跟他长得一样,只是胡子小了一点,而
且这三个人相谈甚欢,明显是很熟识的样子,看样子应该是三兄弟,绝不可能是
她一直惦念的那个人。
妈妈又把所有的乘客都看了一遍,最终在空姐怀疑的眼光中怏怏地坐下了。
不管怎么样,能得到我的讯息就是一件开心的事,她把那张纸条拿起来又反复看
了好几遍,心里涌起一阵甜蜜的感觉:这个坏小子,每次都能搞一些稀奇古怪的
花样,虽然经常让人意外,但总能带来惊喜,真不知该怎么说他。
不怪妈妈产生怀疑,其实那个身形高大的大胡子就是我,她猜得非常准确,
我真的是上了飞机之后马上化妆,坐到了她的后面。旁边那两个小胡子是我找的
两个乘客帮的忙,他们起初不太愿意化妆,等我拿出证件后就乖乖地配合了。等
妈妈的目光扫视过来的时候,我就假装和两个乘客很亲热地聊天,借此打消她的
疑虑,她果然被骗过去了。
看到她失望地坐回原位,我心里别提多得意了,要不是怕被她发现,真想大
笑两声。那天她以为我妥协了,放弃了跟随她出国的想法,其实她搞错了,我没
有一分钟停止过与她共游海外的念头。既然她很坚决地反对我公然同行,我就采
取了私自尾随的办法,反正她别想甩掉我。
经过漫长的飞行,终于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座漂亮的大城市,处于欧洲的中
心地带,具有浓厚的宗教风格,从窗户向下瞭望时我们就充分感受到了这一点。
等到大家陆续走下飞机的时候,妈妈还有点不甘心,回身又扫视了一下机舱,
似乎希望找到我的踪迹,我跟旁边两个人坐着没敢动,直到她下了飞机才开始去
掉脸上的伪装。
为了拖延时间,我们三个人一直在假装收拾东西,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在空姐
的催促下慢吞吞地下了飞机。到了大厅后我向两位乘客一再表示感谢,随后就和
他们分手了。
目送这两个人离去后,再回头却找不到妈妈了,我正在东张西望,忽然觉得
好像有人在看我,转身一瞧,我心中的大美人正站在不远处对着我微笑,她那婀
娜的身姿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异常醒目,像是砂砾中一颗璀璨的珍珠。
我知道这下藏不住了,也笑了一下,急忙跑到她面前:「您走得好快,差点
没跟上。」
她嘲弄地说:「凌副总,你不是应该在公司的办公室吗。怎么到了国外呢?
你出国这件事写申请了吗?得到批准了吗?」
「我申请了,没通过,我想您可能是心里同意,嘴上却不说,就按照您心里
的想法实施了。」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同意了?」
「刚才在飞机上,您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我是想看看,谁那么无聊给我写纸条,还用了那么粗俗的诗句。」
「我看您的样子挺高兴的,好像这两句诗说到了您的心坎里。」
妈妈抬起脚轻轻踢了我一下:「你哪只眼睛看出我高兴了?」
「您不高兴吗?我看您的嘴角一直是咧着的。」被踢的时候我感觉很舒服。
「咧什么嘴角,我是在犯愁呢,我在想,你可真讨厌,在国内烦我还不够,
还跑到国外给我来添堵。」
「您也是,非要拒绝我来帮忙,不然何至于费这么大劲呢?」
「你的鬼主意算是爬到天上了,说说吧,那两个秘书是怎么跟你串通在一起
的?」
「没有串通,我只是答应给他们升职了。」
「人事变动的事你怎么不通知我?」
「您不是让我做主吗?」
妈妈又踢了我第二脚:「你还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给你三分颜料,
你就开染坊了。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我看出她的心情不错,渐渐变得放肆起来:「我好像忘了自己姓什么了,但
我记得您应该叫『凌郑氏』。」
「什么『凌郑氏』,胡说八道,我看你倒是没正事,为了跟我出国什么招数
都使得出来。」
「我这也是关心您嘛。」
「为什么打电话时我能听到你在办公室的声音?」
「很简单,我当时也在飞机场,秘书用他的手机给我拨了个电话,然后把声
音外放,咱俩就能通话了。」
「你可真狡猾,看来下次要多找几个人看着你了。」妈妈的口气虽然是嗔怪
的,却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意思。
「别这么认真好嘛,我下次尽量少犯错误就是了。」
「飞机上那个大胡子是不是你?」
「是的,您怎么发现的?」
「这还用发现吗?飞机上就那些人,仔细一看就看出来了。」
「为什么不拆穿我?」
「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你旁边还有两个人,我怕万一认错人就尴尬了
。」
「所以您就在外面等着我,是吗?」
「是啊,反正你早晚要下飞机。」
「其实我在飞机上化妆,也不光是掩饰身份,主要是想看您找我时着急的样
子。」
「着急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哈哈,您找人时的样子可认真了,好像一个大美人在找寻丢失了的宝物,
非常地迷人,非常地……性感。」我想了一会儿才找出「性感」这两个字来形容。
妈妈又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你可真会胡乱用词,找人这种事怎么能跟性感
扯上关系?」
「因为您的神情很专注,呼吸有点微微地急促,一直在咬嘴唇,额头还有几
滴香汗,显得特别有魅力。」我见她一直在踢自己或拍自己,看起来心情很高兴,
就轻轻拉住她的手。
妈妈这次没有挣脱开,反而挠了一下我的掌心说:「恭喜你,凌副总,你的
目的达到了,小无赖的精神又一次发挥作用了。」
我也挠了一下她的玉手:「好像您也挺开心的,单行鸟变成了双飞雁,这次
不用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别贫嘴了,快点去取行李吧。」
「好的,咱们一起去。」
到了行李提取大厅,等了半天才看到妈妈的拉杆箱,拿到手后却发现不对劲,
妈妈用手掂量了一下便说:「糟了,箱子被人拿错了。」
我们马上向机场工作人员反映情况,他们做了登记后又调取了监控录像,发
现是被一个中年男子拿走了,那人走路的时候踉踉跄跄的,好像是喝醉了。由于
机场的一个监控摄像头出了故障,没能看到这个人的准确去向,工作人员只好记
下我们的联系方式,说会根据旅客的登记信息跟踪寻找这名旅客,让我们耐心等
待结果。
妈妈显得有点无可奈何,跟着我就出来了,我安慰她说:「没事儿,现在网
络监控这么发达,肯定会很快找到的。箱子里都有什么?」
「我的换洗衣物、项目文件、采购手续、设备资料、银行卡、现金,还有一
些盥洗用品。」
「最重要的是采购手续和银行卡,其它的倒没什么。就怕那个酒鬼把箱子撬
开,那样东西就不好往回找了。我给蓉阿姨打个电话吧,她有一位老同学常年负
责对外关系事务,可以找国际刑警帮忙。」
「不,先不要找她。」妈妈果断地制止了我。
「为什么?您又忌惮她的身份了是不是?这我得劝劝您了,这个时候就不能
有妒忌心理了,您应该捐弃前嫌,以大局为重,把好的资源都利用起来。」我连
忙开导她。
「你想什么呢,我不是妒忌她。」
「那还犹豫什么,她是你的闺蜜兼儿媳妇,不用不好意思,直接找她帮忙就
可以了。」
「不是不好意思,这次买设备的事有点麻烦,我不想让她知道。」
「等一下,」我觉得不对劲,「您为什么要瞒着她?这里不会有什么违法违
规的事情吧?」
妈妈的神色有点凝重:「据我所知,这套设备通过正常渠道购买是有难度的,
咱们可能要采用一些非正常的手段,所以还是先不要告诉她。」
「您听我说,不合法的手段坚决不能用,否则后患无穷。」警察的本能让我
马上警惕起来。
「有很多人用的都是这种非正常的方法,后来他们都成功了。这里涉及到一
些灰色地带,法律也不好界定管辖范围。」
「那也不行,咱们不能钻法律的空子,更不能有侥幸心理。」
「你怎么知道是钻法律的空子?」
「您刚才说的那几句已经漏了底了,我一听就听出来了,您已经游走在违法
的边缘了。」
妈妈不悦地甩开我的手,好看的脸上掠过一丝乌云:「你非要把我变成犯法
的人是吧?怎么每一句话都在针对我呢?」
我又拉住她的手:「您误会我了,我是怕您触犯法律,而且现在咱们人在国
外,不同国家的法规制度都不一样,万一真的惹上官非,这里不比国内,想要脱
身可就很困难了。」
「你还是自己去旅游吧,别在这儿烦我了。」
「别介,您这是要撵我走了吗?」
「我不想听你唠叨。」
「我现在有点明白您为什么不让我跟着来了,敢情这里面还有猫腻呢。」
「我有什么猫腻?你说说。」
「我觉得您是想通过旁门左道来达到目的。我受累问一下,这套设备有那么
重要吗?」我怕她介意,特意没有说「歪门邪道」这四个字,换了一个温和一点
的词。
「对,很重要,不光是为了公司,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从接手这个项目开
始,咱们就注定要克服一切困难,把所有的目标都顺利完成。」妈妈的丹凤眼中
透出异常坚毅的光芒。
「好吧,我一定会全力帮您,前提是不能做违法的事。」
「知道了,凌警官,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大义灭亲,不
用心慈手软。」
「您又来了,一旦不高兴就讽刺我。算了,咱们还是说说度蜜月的事吧。」
「买设备的事都忙不过来了,哪有时间度蜜月?」
「度蜜月和买设备可以同时进行,两不耽误。再说还要去教堂补办婚礼,咱
们该做的事情真不少呢。」
「我看你的想法越来越丰富多彩了,你是不是还想让这里的大主教给你主持
婚礼?」
「如果能那样就最好了,那将会是最难忘的时刻,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档期
。」我陷入到了美好的幻想中。
「做梦吧你,大主教是给皇室成员主持婚礼的,你只是个外国平民,哪里就
轮得到你?」妈妈觉得我简直是在异想天开。
「我可以出钱。」
「呸,不要想美事了,这已经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时代了。」
「我觉得这句话在任何时代都好用。」
「我看你是要中邪了。对了,你身上有现金吗?」
「有一点点,这还是出国之前临时兑换的。您呢?」我摸了模身上。
「我的也不多。你带银行卡了吗?」妈妈看看手里的小包。
「带了,但是没有多少钱。」
「为什么不多带点钱?」
「我的钱不都在您那儿吗?」
「没跟依依要点钱吗?」
「走得太匆忙,忘记要了。」我无奈地说。
「你说说你都混成什么样子了,钱越来越少,你带孩子们出门不怕人笑话吗
?」妈妈斜了我一眼。
「我也没办法,钱都被两个老婆把着,现在我是真正的无产阶级。」
「你没钱都能一个接一个地泡妞,如果有钱还不上天了?」
「我现在让依依给我转点钱,怎么样?」
「算了,先别这样了,她会以为我在你耳边吹风了。」
「咱俩现金不多,又没有银行卡,只能用手机支付了。」
「也只能先这样了,等找回我的箱子就好办了。」
我和妈妈一面说话,一面打了一辆出租车。车子一路飞驰,开了好久才来到
市中心。下车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手机支付不能用了,我当时就有点紧张,妈
妈发觉情况不对,赶快用她的手机试了一下,结果也不能支付,她的脸色也变了。
眼看出租车司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我们俩只好用身上的现金支付了打车费。
司机走了以后,我担心地说:「快到别的商户试一下,看看手机的支付功能
是不是出故障了。」
「行,咱俩一起去。」
两个人立刻动身,到附近的几个商店试着用手机购物。我们挑选了一些不太
贵的纪念品,支付的时候发现都无法通过,我的汗马上就下来了,妈妈的表现还
算镇定,连声地跟店主说着「sorry」,拉着我就退了出来。
站在风儿轻柔的广场上,我只觉得一阵头痛,思忖了一会儿才说:「让国内
汇钱来吧,或者补办银行卡。」
「那样最快也要好几天,这两天怎么办?」妈妈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您在这边有熟人或者朋友吗?」
「没有。」
「我知道银行有一个紧急现金服务,可以向无法使用银行卡的客户提供一定
金额的现金支援,我现在就去办。」
「好,那就试一下。」
我给发卡行打完电话后,接着到最近的网点填申请单,但是我提供的手续不
全,银行暂时未能核实我的身份,还要等后台进行审核,所以今天肯定是拿不到
钱了。
出了银行后我一脸愁容地说:「这下麻烦了,要过几天才有钱,去向大使馆
求助吧。」
妈妈摇摇头:「都说买设备这件事要低调了,怎么能惊动大使馆呢?」
「我申请的紧急现金能不能获批还不知道,今天晚上咱俩的钱只够看电影的,
要不去电影院待一宿?」
「我不想去电影院。」
「那怎么办?只能到公园、卫生间、地铁站、24小时便利店了,您选一个
地方吧。」
「这些地方我都不想去,我想住正规的酒店。」
「大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正规的酒店,现在能有正规的澡堂子就不错
了,要不咱们去浴池对付一宿?」
「不,我要跟你一起睡在大床房。」
「现在没有大床房,只有大马路、大长椅,或者去银行的室内24小时取款
机。」
「这些地方我都不想去。」
「您先随便对付两宿,过几天就会有钱了。」我劝她说。
「那就找个便宜的酒店吧。」妈妈只好降低了一下要求。
「我打听过了,便宜的酒店咱也住不起,咱俩的钱基本上都用来打车了,现
在剩的这点零钱只够买个汉堡的。」
「你不是说以后出国要带我吃大餐吗?」
「我请您吃大汉堡、大薯条、大可乐行吗?」
「我不想吃这些。」
「好嘛,您还是一副仙女的做派,现在咱们就要混成乞丐了,快点回归现实
吧。」
「你不是男人嘛,一定有办法。」
「咱们去找地方打个短工怎么样?」
「国外打工好像不是那么简单,需要体检、面试,而且证件要齐全,不是马
上就能被录用的,多数情况是回去等通知。」
「那时间太长了,咱们可等不起。要么去卖艺怎么样?我看挺多人在广场上
表演的,给钱的人还真不少。」我又想了一下,只好提了个不太靠谱的建议。
「你打算表演什么?」妈妈问道。
「我就会打拳、唱歌、跳舞什么的,还学过一点魔术。」
「这些都不太吸引人,得有抓人的东西才行。」
「要不咱俩用英语说个相声?」
「我不会说。」
「就是咱俩平时打嘴仗那一套,稍微加工一下就是相声了,我看您的包袱抖
得还行。」
「不行,我捧不好哏,还是你自己来段单口相声吧。」
「我倒是能说个单口,形式就跟外国的脱口秀差不多,但是没有剧本啊,别
人听着不可乐还会给钱吗?」我犯愁地想着,自己平时那些耍嘴皮子的小伎俩难
登大雅之堂,根本就挣不到钱。
「你能不能表演点别的?咱们老祖先练过的杂耍卖艺还是挺多的,尤其是在
过去的天桥一带。」妈妈真有耐心,居然在街上跟我聊起了旧社会。
「这个想法非常好,我跟您来个兵器对练怎么样?」
「我不会。」
「前几天您不是跟霍大妈说经常练习器械对练吗?咱俩正好在外国友人的面
前操练一下。」
「那不是糊弄她的话嘛。咱俩平时都没练过武术的套路,打轻了等于没打,
没人会给钱;打重了会有人报警,说咱们当街斗殴或者是夫妻互虐,恐怕要到警
察局吃牢饭了。」
「那就表演口技、杂技、口吞宝剑,您挑一样吧。」
「我会口吞葡萄。」
「那管什么用啊,我还会口吞饺子呢。」
「这几个都不行,你再说一样。」
「胸口碎大石怎么样?」
「我会胸口碎鸡蛋。」
「胸口碎鸡蛋还用得着您表演?随便在街上找一个小孩都会。」
「这些都太难了,而且很危险。有没有安全一点的?」妈妈摇摇头。
「喷泉旁边有一个小伙子在拉小提琴,钱也不少挣,您会吗?」我指着不远
处说。
「会。」
「是吗?那太好了,您什么时候学的,平时怎么没听您拉过?」我吃了一惊。
「我上大学的时候练过,后来就放弃了。」她坦然地说着。
「为什么?」
「他们说我拉琴的声音像锯木头,我一生气就不练了。」
「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您还会别的乐器吗,像萨克斯、单簧管、笛子什么
的?」
「我的别墅里倒是有一个琵琶,但是我没有练过。」
「冒昧问一下,郑总,您最拿手的才艺是什么?」
「我会谈判,会招标,会管理公司,会演讲,会动员。」
「这些都是您的工作内容,好像不能拿到街边去表演。」
「我去街边做个演讲怎么样?揭露一下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妈妈突然语
出惊人。
「太好了,您真是个伟大的革命战士,不过我能离您远一点吗?」我边说边
看看左右。
「你不是应该给我站脚助威吗?」
「我要是离您太近,肯定会被当成同党抓起来的,这样就没人营救您了。」
「为什么抓我?外国不是言论自由吗?」
「所谓的言论自由都是相对的,凡是涉政的演讲都有可能会被人盯上。您设
想一下,可能您在街上说得正高兴呢,突然就来一伙人说您是恐怖分子,还说您
在进行非法演说,甭管您长得多漂亮都要被抓走。」
「这么危险吗?算了,那我不演说了。」
「不过您要是被抓进去也不一定是坏事,就等于找到饭辙了。」
「我才不去呢,这样的饭辙还是留给你吧。」
「到时咱们的祖国还会敲锣打鼓地给您送来两块匾呢。」我调侃地说。
「什么匾?」妈妈纳闷地问道。
「一块写着」扬我国威「,一块写着」爱我中华「。」
「呸,论起胡说八道你真是天下无敌。」
「请问您还有别的才艺吗?」
「没有了。」
「您不是还会瑜伽、舞蹈和健美操吗?」
「这些能拿出来表演吗?不是在吸引色狼吗?」
「您再想一想,肯定还有什么压箱底儿的绝技没有拿出来。」
「打你算吗?」妈妈脑中灵光一闪。
我听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合著您最拿手的技术就是揍我,是吗?我跟您
说,在国内随便怎么打我都行,顶多是妇联的人找您谈话,在国外可就不同了,
警察对家暴处理得特别严厉,您随时会被带走的。」
「那我就没什么可以展示的了。」
「您再想想,还有什么特长?」
「真的没有了,刚才全说出来了,都被否定了。」
「不,还有一样您没说。」
「还有哪样没说?」
「就是唱歌。」我一本正经地说。
「你又讽刺我,是吧?」妈妈的面色一沉。
「我没有讽刺您,您想啊,如果前面说的那些都不行,您的才艺不是就只剩
下唱歌了吗?」
「唱歌那是我的特长吗?明明是我的短处。你这不是讽刺是什么?是挖苦、
是嘲笑?」
「您后来不是专门练习过唱歌的技巧吗?进步还挺大的。」
「我那是自娱自乐,自我欣赏,还没到能在大家面前展示的水平。」
「这次就是个契机,正好在外国朋友面前来个汇报演出,检验一下训练的成
果,反正他们也听不懂中文。」
「你就缺德吧,以前你总说我唱歌跟灾难现场一样,还是你喝多了呕吐时的
药引子,现在又一个劲地捧我,分明就是想让我出去丢人,我才不上你的当哩。」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您看看那边有个胖子也在唱歌,挺大的一坨肉声音比
蚊子还小,他脚底下的钱盒子都快装满了,您唱得还能比他差?」我往远处一指。
「我倒是比他强,可是……」
「别」可是「了,来吧来吧,试一下吧。」我轻轻拽她的袖子。
「哼,你别以为我不敢唱,告诉你,你可能想错了,外国人的欣赏口味跟咱
们不一样,没准儿他们会觉得我唱得好听呢。」妈妈对自己的唱歌水平屡次被贬
低属实有点不服气。
「那咱们正好去试一下,如何?」
「可以呀,没问题,但是你要先去探探路。」
「为什么让我去探路?」
「你不是觉得自己唱歌很好听吗,正好在外国友人面前展示一下你的才艺。」
「告诉您,我一旦出马就会吸粉无数,兴许被哪个外国伯乐相中,直接选拔
我进歌剧院深造,后面可就没有您的事儿了。」
「太好了,你快点去为国争光吧。」
既然妈妈这么说,我实在推不过去了,只好去附近租了一套音响,为了提高
演出效果,我租的是最贵的设备。
把音箱等设备拎到广场上后,我突然停住脚步,有点后悔刚才的冲动了。自
己毕竟是个警察,这样抛头露面地在外面演出合适吗?万一被人录下来传到网上
怎么办?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安,当下站在原地踌躇起来。
妈妈问我怎么了,我小声说:「我觉得这样不妥,会不会被人当成要饭的?」
「没事,放心吧,你是凭自己的劳动挣钱,跟那些直接伸手乞讨的乞丐还是
不一样的。」
「您这么说我心里还好受一点。听说外国的街头艺人从来不去乞讨,全靠表
演挣钱。」
「说得没错儿,而且外国人很尊重像你这样有才华的乞丐,都会主动打赏的
。」
「好嘛,说了半天还是拿我当要饭的了。」
「你别那么想,就把自己当成一个热爱表演的街头艺术家好了。」
「我是觉得,这样在外面演出会不会给祖国和人民丢人?会不会给单位抹黑
?」
「不会的,放心吧。」
「我都要饭了,难道不会辱没祖先吗?他们要是地下有知的话,也会蒙羞的
吧?」
「你要是怕被人认出来,化一下妆不就行了?」妈妈提了个建议。
「好主意,就这么办了。」我戴上墨镜、头套和假胡子,马上就变成了另外
一个人。
乔装打扮之后,我发现妈妈远远地站在一棵树下,忍不住问道:「您为什么
站得离我那么远?」
「这里有树荫,比较凉快。」
「那我也到树荫底下卖唱……不,到树荫底下表演。」
「不行,你来了我就得走了。」
「为什么?」
「咱俩不能离得太近。」
「您怕我唱得太好,影响您的自尊心是吗?」
「我怕一会儿有人向你扔臭鸡蛋,殃及到我。」
「我唱歌会被人扔臭鸡蛋?笑话,您就等着我的粉丝来送鲜花吧。」
「好的,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我接好音响以后,先试了试音,接着就开始了酒吧歌手的那一套开场白:
「各位朋友大家好,非常高兴你们来欣赏我的表演,请各位伸出你们温暖的双手,
为我鼓鼓掌,让我看一下你们的热情,好不好?」说完把麦克风伸出来对准远处
的人,另一只手放到耳边做倾听状。
等了半天只听到几声稀稀拉拉的掌声,我用余光一瞧,只有妈妈在为我拍手
助威,其他路人则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我心想外国人八成是太腼腆,没见过像我这么劲爆的歌手,是要让他们开开
眼界才行,当下清了清嗓子,扯着脖子就唱了一首英文摇滚歌曲,唱到兴处还扭
了起来。
随着几个外国人试探性地向我靠近,我心想老祖宗说得真对,买卖买卖,全
靠吆喝,我这歌声一出马上就有人光顾了,当下唱得更卖力气了,旁边那个唱歌
的胖子和拉小提琴的人被我的才艺震得都不敢出声了,两个人一起停下来吃惊地
看着我。
我心说好极了,现在就让你们看一下天皇巨星的风采,当下伸手把音箱调到
了最大声。我知道街头唱麦的音质效果必须要好,能不能吸引人来就全靠它了,
唱歌虽然需要一副好嗓子,但更重要的是要配上一套劲爆的音响系统,所谓「三
分唱歌,七分音效」,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随着我制造的声音的分贝的增加,恬静的喷泉广场被我变成了广场舞公园,
我的歌声回荡在周边的街道里,很多出租车司机停下来惊讶地聆听着震耳欲聋的
声音,公交车上的乘客纷纷向广场的方向望去,以为那里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
恐怖事件。
我见大家的目光都锁定在我身上,别提多兴奋了,再一转头,却发现妈妈捂
着耳朵,站得离我更远了。那个胖子歌手和小提琴手也悄悄溜掉了,周围的人虽
然不少,但是都在惊恐地看着我,而且保持了比较远的距离。
这一番表演可谓技惊四座,真的,我觉得自己蛮有当歌星的潜质的,因为我
的优美歌声和精湛舞技结合在一起,一切都是那么的浑然天成,我好像无师自通
地学会了舞台表演,变得越来越人来疯了,唱到高兴的时候又把麦克风伸向大家:
「会唱的朋友请跟我一起唱,不会唱的朋友请不要吝惜你的欢呼声、喝彩声、呐
喊声,大声地尖叫吧!」
周围的人群可能没见过这阵势,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有几个年轻人恶作剧
般地跟着喊了几声,其他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好像在围观一只歇斯底里的
大猩猩。
连唱了三首歌后,我决定开始收钱了,于是指着地上的帽子对大家说:「先
生们,女士们,又到了收获的季节了,请献上你们的一份支持吧,接下来小弟将
有更精彩的表演!来,大家动起来吧,让我看一下你们的热情!」
观众开始明白我的意思了,于是纷纷向帽子里扔钱,我注意到了,几乎每个
人都扔了,看来他们的素质挺高,艺术欣赏水平也不低,只是给完钱以后离开了
不少人,只有三五个人还留在原地,估计都是我的铁粉。
我偷着用余光瞄了一下帽子里的硬币,感觉还挺不少的,里面还夹着几张纸
票子,心里霎时间觉得美翻了。看来「艺多不压身」这句话说得真是没错,平时
坚持去KTV唱歌确实很有作用,凌大帅哥「麦霸」的绰号绝非浪得虚名,这一
次终于派上用场了。
还有一点让人没想到,就是我用亲身实践证明了「艺术无国界」这句话是有
道理的,不同国家的人民对于美好事物的欣赏水平和鉴赏能力都是相通的,我也
没想到自己的首场演出就获得了如此大的成功,心里充满了对异国人民的感激和
钦佩。莫非我以后要转行往歌唱事业的方向发展了?
我喝水休息了一会儿以后,鼓足力量又唱了两首歌,这两曲下来真的是绕梁
三日不绝,周围基本没几个人了,附近的猫啊狗啊,还有小鸟什么的也没有了,
只剩下远处的妈妈和近处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还在坚守。
看到没有多少观众了,我准备收工,然后和妈妈找个地方庆祝一下。这时那
个老太太蹒跚着向前迈了两步,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我看出她的意思,出于礼貌
和对粉丝的关爱,就迎上前去问她是不是很喜欢我的演唱。
她紧紧拉住我的手,说我的歌声让她想起了去世多年的老公。我说请问您的
先生是干什么的?她说她的老公是一位歌唱家,在生命晚期的歌声跟我特别相似。
我立刻觉得特别感动,心里充满了热烈的情绪,颇有一种他乡遇知音的感觉。
这位老太太跟我说话的时候眼里噙满了泪水,一定是想起了她的亡夫,是啊,
我的歌声那么动听,一定让她触景生情,情难自已。
我俩聊天的时候,妈妈也走了过来,她从耳朵里掏出两个棉花,静静地听着
我们说话。
老太太又跟我聊了一会儿才离开,临走的时候还给我深深地鞠上了一躬,我
也弯了一下腰表示还礼。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妈妈对我说:「谢天谢地,你终于唱完了。」
我盯着她手里的棉花说:「我唱得有那么难听吗?您至于把耳朵塞上吗?」
她说:「难不难听我不知道,反正我的耳朵快要被你震聋了。你那个音响的
动静太大了,附近的小商贩都被你吓跑了。」
「那是附近没有生意了,他们换个地方继续去做买卖。」
「不过你今天的唱歌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以前有人说噪音能杀人,我还不太相信,听完你的歌声以后我就相信了。
你的歌声不仅能把人逼疯,还能杀人。」
「您一直在说风凉话,是不是在嫉妒我的首场演出获得如此大的成功?」
「你哪里成功了?」妈妈问道。
「您没看到我的粉丝都激动成什么样子了吗?他们往我的帽子里扔了很多钱,
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我得意地说。
「他们是被你吓的,你化妆成那么凶恶的样子,他们担心不给钱的话会被你
打。真的,你的歌声太有杀伤力了,我估计很多观众听了以后都想重新投胎做人
。」
「哼,一看就是您对我的演出成功充满了妒忌,您没看到刚才那个老太太吗,
她说我的歌声让她起来了她的老公,一位著名的歌唱家。」
「你怎么知道她老公是著名的歌唱家?」
「她自己说的,您不是也听到了吗?」
「现在这个世界上歌唱家到处都是,谁都可以当,就像雨后春笋一样,你也
可以封自己为歌唱家,反正没人承认就是了。」妈妈不以为然地说。
「那位老太太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我觉得有点不服气。
「是的,没错儿,我被你吼得眼泪也快流出来了。」
「您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遇到自然界的反常现象时,动物不是经常会做出
奇怪的反应吗?」
「您的意思是她是被我的声音吓得流泪了?」
「可不就是这样嘛,刚才有一条狗被你吓得大小便失禁,有一只猫像疯了似
的直打自己的脑袋,还有个拄拐的残疾人扔了拐杖直接就跑掉了。」
「您说得太夸张了,那个人的腿脚肯定没什么大毛病,所以扔了拐杖也一样
能走路。」
「这些场景不反常吗?」
我充满自信地说:「不,这只能说明我的演出引起的反响太大了,大家都不
知道该怎么表达情绪了。唉,人哪,真不知哪块云彩有雨,怎么突然就红了呢?」
妈妈撇了撇嘴:「我不听你吹牛了,你自己陶醉吧。一会到哪儿去吃饭?」
「您说得很对,这次演出大获成功,是应该找个地方大大庆祝一番。」
「你觉得这点钱够上哪里庆祝的?肯德基还是麦当劳?」
「钱不够吗?我觉得挺多的啊,帽子都快装不下了。」
「你数一数吧。」
我蹲下身捧着帽子里的硬币数了起来,然后在心里大致算了一下,好像距离
「大大庆祝」还差不少,便对妈妈说:「这样吧,咱们先找一个小饭店小小地庆
祝一番,然后接着出来开演唱会,等把酒店的钱挣出来,晚上再大大地庆祝一番,
行不行?」
「行,没问题,反正牛皮都是你吹的。」她大概是真的饿了,对我的荒唐主
意竟然接受了。
26·8
我找了个地方把音响设备寄存起来,然后跟妈妈去吃饭。途中经过一片草地,
我对她说:「稍等我一下。」弯下腰在草地里找寻着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她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做点准备工作。」我笑着把两样东西塞到兜里。
因为钱不多,门脸大的餐厅我们连看都没看,直接从前面走过,最终选了一
家不起眼的小餐厅。因为两个人一直没吃东西,都有些饿了,我连菜价都没问,
直接点了几个实惠的大菜。我们怕酒水太贵,只点了两杯矿泉水。
一阵风卷残云过后,饭就要吃完了,我叫来一个服务生说要结账,他拿来账
单给我瞧,我一看就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这么贵,才几个菜而已,就快吃出一
张机票的价格了,就算我们开一晚上的演唱会也挣不来这些钱,这可怎么办呢?
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直接采用了B计划,趁着服务生不注意往一块披萨
底下塞了点东西,然后指着盘子对他说:「你瞧,这是什么?」
他用筷子翻开披萨一瞧,两只蟑螂正趴在盘子上,须子上还冒着油光,登时
就愣住了,随后对我们表示歉意,接着去找餐厅的经理。
经理赶来的时候,我已经用手机拍完照了,还表现出很气愤的样子,经理一
再对我们鞠躬致歉,他请我们把照片销毁,然后不但给我们免了单,还送了我们
一瓶红酒。
离开餐厅后,妈妈沉着脸说:「这就是你说的『准备工作』吗?你平时就是
这样在外面蒙吃蒙喝吗?」
「不,我这也是第一次吃霸王餐。没想到几只海鲜就那么贵,下次我先看看
价格再点菜吧。」
「你这属于欺诈行为,不怕给祖国丢脸吗?」
「是有点不太好。这样吧,等咱们的钱一到账,马上就来这儿把饭钱补上,
您看行不行?」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刚才的饭菜虽然贵了一点,味道还真是挺不错。古人说」行万里路,吃万
家菜「,这句话的确很有道理。」
「又胡诌,你这是听哪个古人说的?原话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好了,这次吃饱了,咱们接着去广场表演吧。」我信心十足地说。
妈妈提议说:「这次去能不能把音响的声音调得小一点?」
「怎么了?您怕我扰民吗?」
「我怕你再去几回,方圆几公里就该没有人烟了。」
「这种街头卖艺要是声音太小就没人看了,主要听的就是那个气氛。」
「那也不能像你那样震耳欲聋啊,心脏不好的人都受不了。」
「如果没有激情热烈的音乐,大家会慷慨解囊吗?您看看那些大歌星的演唱
会,哪个不是人山人海、热血澎湃?」
「歌星演唱会有在居民区举办的吗?你看看有哪个歌星像你这样把瘸子吓得
在地上嗖嗖地跑?」
「您不用担心了,我的粉丝都已经等不及了,让我先去把晚上的住宿费挣出
来。」由于首场演出大获成功,我已经信心爆棚,根本听不进妈妈的意见了。
她叹息了一声,只好远远地跟在我的后面。
到了广场我一瞧,人还真不少,登时心花怒放,好家伙,这是给我送钱来了,
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下次可能就要收门票了,嗯,就让妈妈当我的经纪人,直
接在国外开演唱会,挣外国人的钱,这也算扬威海外了。
正在我想得美滋滋的时候,已经有热情的粉丝把我围上了,我心想事不宜迟,
赶快开始演唱吧,于是手脚麻利地把音响接好,接着以一个闪亮的造型出现在大
家眼前,马上有人发出了口哨声和尖叫声。
我更兴奋了,立刻发出一连串激情四射的开场白,不断鼓动大家的情绪,在
获得一阵欢呼声后,我的演唱会如期开始了。这次我情绪饱满,第一首歌就获得
了满堂喝彩,我心里别提多得意了,顺便瞥了一眼躲得远远的妈妈,心想这次您
可算看走眼了,瞧瞧我的粉丝有多拥护我,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过几天就可以
住在总统套房了。
一首歌唱罢,我蓦然发现上次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又来了,她这次的情绪
更激动,旁边还跟着两个中年人,像是他的儿子,两人手上还拎着一个很大的袋
子,似乎很沉的样子,我心想这位大妈不会是把全部家产都拿来了吧,唉,遇上
这么狂热的粉丝真是没办法,希望她不要倾囊相赠,至少留点养老钱和生活费。
正当我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递给那位老太太一个麦克风,她接过
来就开始对我说话,全场马上安静了下来。我以为这是一个粉丝在袒露心声,因
为很多演唱会都有这个环节,于是也静下心倾听她的诉说。
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老太太拿过麦克风后突然脸色大变,用一
连串激动的英语对我开始了控诉,我竭尽全力才听了个大概。
原来她的老公是个普通的歌唱演员,晚年退休以后因为郁郁不得志,就把火
气撒在家人身上,他在家里咆哮大喊的动静跟我唱歌的声音一模一样。下午老太
太一听到我的歌声就想起了她的老公,先是一阵激动,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两人在
一起的如歌岁月,随后就是一阵愤怒,因为她的老头把全家都折腾惨了,全家人
都对那粗暴的喊声留下了心理阴影,至今难以忘怀。如今我的歌声让他们痛苦的
记忆再现,又把那难忘的伤疤揭开了,全家人群情激奋,商量了半天决定不能让
我轻轻松松地离去,一定要给我点颜色瞧瞧,于是就给我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我听到这儿觉得有点不对劲,就挤出笑脸对她说:「我只是喜欢唱歌而已,
要是你们不想听的话,我就不唱了。」
老太太没有放过我的意思,她开始煽动周围的人一起针对我,说我是个噪音
制造者,把这儿的宁静彻底破坏了,接着又有一个老大爷控告我谋杀,因为她养
了一条狗当时在广场附近吃东西,听了我的歌声以后差点被骨头卡死。
有这两个人牵头,其他人马上开始七嘴八舌地声讨起我来,大家纷纷指责我
涉嫌不正当竞争,把其他街头表演者都赶走了,还指责我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痛
快而不顾别人,一门心思制造噪声武器毒害大家,是个毫无底线的缺德歌手,应
该就地消灭。
这最后一句话把我吓了一跳,这些人刚才还笑脸相迎,现在却要把我人道毁
灭,资本主义社会还真是残酷冷血,不像社会主义大家庭那样充满了温暖。我见
势不妙,紧张地东张西望,寻找着最稳妥的撤退线路。
没等我撒丫子开溜,忽听得老太太一声令下,众人纷纷从她两个儿子拿的大
袋子里拿出东西向我扔了过来,我的天哪,我还以为那个沉甸甸的袋子里装的是
献给我的爱心,谁知道都是臭鸡蛋和烂西红柿。虽然我喜欢吃鸡蛋炒西红柿,但
我不喜欢这两样东西在做熟之前飞到我的身上,所以只能一边左闪右挡,一边寻
找退路。
就在我被这些人团团围住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警哨声,有人高呼
道「警察来了」,众人马上乱作一团,我趁机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眼就看到妈
妈站在一个很高的花坛上冲我招手,她的嘴里还含着一个哨子,不用说了,刚才
那串哨子声一定是她发出的,我快速跑到花坛旁边,她一下子跳到我的肩头,我
扛起她就是一阵狂奔。
身后那群人发现上当以后,马上呼喊着向我追了过来,我头也不回地拔腿飞
奔,间或能感觉到臭鸡蛋和烂西红柿擦身而过,有几下还打在了妈妈的身上,为
了不让我分心,她一声都没吭。
说来很巧,我和妈妈被众人追赶并以臭鸡蛋烂柿子轰击的场面有点眼熟,很
像是《九品芝麻官》中周星驰和吴孟达被村民用臭鱼烂菜追打的镜头。
要论逃跑这可是我的强项,别看我身上还扛着一个人,他们还是追不上我。
穿过几条大街后,终于甩掉了他们。因为地形不熟,我没有走小巷,生怕进了死
胡同。
等我把妈妈放下的时候,两个人都气喘吁吁,身上也挂满了鸡蛋和西红柿。
妈妈一边拿纸擦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调侃我说:「大歌星,你的演唱会还没
有开完就走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需不需要给你的粉丝们退票?」
我累得坐在地上说:「别糗我了,今天这人可算是丢大发了,碰上了一个神
经不正常的老太太,把我的粉丝见面会彻底搞砸了。」
她不屑地说:「你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唱歌难听吗?」
「我唱歌的水平还是可以的,就是今天运气不太好。」
「刚才那些人说得真没错,你好好唱歌就算了,非要搞那么大的音响,那不
是噪声污染是什么?他们只拿鸡蛋和西红柿招呼你已经算不错了,要是用砖头瓦
块你还受得了吗?」
「我还没问呢,您从哪里搞来的哨子?」
「我在广场看见一个小孩在玩警用哨子,虽然是玩具,但是做得和真的一样,
就跟他买过来了。你别说,这哨子吹起来挺像真的,还真把他们给唬住了。」
「幸亏您反应机敏,否则我今天就跑不出来了。」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妈妈问我。
「演唱会暂时不能开了,现在需要找到一个住的地方。」
「你还有多少钱?」
「有一部分交了音响的押金,现在还剩下一点点。」
「剩下的钱够交一个床位吗?咱俩挤在一张单人床上也可以。」
「剩下的钱还不够租一块床板呢。」
「那咱们去哪儿过夜?真的要去地铁站吗?」
「您别着急,我正在想办法。」
「先让我洗一下好吗?我身上都是脏东西。」妈妈指着自己身上的蛋清、蛋
黄、蛋皮和西红柿籽说。
「路边有个大水车,咱俩去那儿冲一下行吗?」
「你说呢?」
「当然不行了。好吧,咱们先找个卫生间清洗一下。」
「你闻闻,这些真的是坏鸡蛋和烂柿子,简直臭死了。」妈妈边走边捏着自
己的鼻子。
「是啊,这些人从哪儿搞来的这么多臭鸡蛋和烂西红柿呢?」我也被这股酸
臭味儿搞得直反胃。
「到菜市场不就可以了?」
我抱怨说:「他们也真是的,就不能用点好的鸡蛋和西红柿吗?」
「瞧你说的,那样成本不就提高了吗?」
「难道这就是这个国家迎接外宾的待客之道吗?」
「你想得还挺美的,用不用他们拿些新鲜的蔬菜水果给你做个水分面膜?」
我跟她走向公共卫生间的时候,看见很多服饰华丽的人气度高贵地走向街道
对面的「蓝色赤道」大酒店,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平民,便跟周围的人打听了一下。
原来这里要举办一个世界性的宗教盛会「卫元节」,也是一个各国政要聚会的节
日,听说许多国家的重要人物和皇室成员都来了,「蓝色赤道」大酒店就是部分
贵宾下榻的酒店。
想想这一切也很正常,我们去的这座城市是欧洲最有名的宗教城市,这里的
教堂或寺庙随处可见,街上经常能看到教徒或僧侣,举行一些宗教活动再正常不
过了。
只是那些贵宾旁若无人地走进酒店的样子引起了我的注意,门口的服务生基
本不抬眼看,恭恭敬敬地把他们迎接进去,似乎贵宾们的脸就是畅通无阻的通行
证,这让我的心中一动,有了一个大胆而又冒险的主意。
妈妈看到我的眼中忽然冒出亮光,禁不住身子一抖:「你干什么?不会是想
要把我卖了吧?」
「哪能呢,您是无价之宝,给多少钱都不能卖。」
「那你在想什么?」
「您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眼睛一直在冒绿光。」
「我在想,我找到咱们今晚的住处了。」
「住哪里?有便宜的小旅店或者青年旅社吗?」
「我跟您说,这些小旅馆都不能去,他们小本经营,不容易赊账,要去就去
大酒店。」
「你疯了吧,只有几个烧饼钱还敢住大酒店?」妈妈诧异地问道。
「只有大酒店才有空子可钻,他们自恃身份,讲面子,爱排场,不会查得那
么严,只要咱们的戏到位,过关没有问题。」
「凌小东,我提醒你一下,这是很危险的行为,别把事情闹得大了。」
「骗家骗家,不玩一票大的怎么叫骗家?」我诡异地笑着说。
「你又想搞诈骗那一套吗?当心警察把你抓起来。」
「怕什么,咱们又不是真的没钱,事后把账补上就行了。」
「之前吃了霸王餐,现在又想住霸王酒店吗?」
「嘿嘿,您猜得差不多,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怎么在酒店赊账呢?」
「您听我的安排就是了,先去卫生间洗一洗。」
两个人走进公共卫生间后开始擦拭衣服上的臭鸡蛋和烂柿子,我看看身上差
不多干净了,便对妈妈说:「您先等我一会儿,我去搞几套衣服来穿。」
她点点头:「好吧,不过不许用非法的手段。」
「知道了。」
我走到附近的一家卖演出服的店铺,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头发有些
稀少,一见面就嘿嘿地笑,我开门见山地说自己身上的钱不够,能不能赊账买几
套衣服,需要抵押也可以,他说:「不用抵押,把你们住的酒店告诉我就行。」
我直接就说出了「蓝色赤道」大酒店的名字,他又留下了我的联系方式和证
件号码,接着让我挑衣服。我细细走了两圈,选了几套晚清时期的衣服。
等我把衣服拿回来的时候妈妈就愣住了:「你是要带我去拍古装戏吗?我没
有学过表演啊。」
「您不用学过表演,只要端着架子就可以了,就是您在公司当总裁那套范儿
。」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让我穿这套衣服出去骗人吗?」
「嘻嘻,您基本上说对了,不过咱们不是骗人,只是到一个更大的舞台上去
演戏。戏如人生嘛。」
「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跟我说一下,不然我可不跟你去胡闹。」
我就把假扮皇室后裔的计划大概说了一遍,妈妈皱眉说道:「这不就是骗人
吗?」
「这不叫骗人,只是权宜之计,等过几天咱们的钱到了,就不用演戏了。」
「你可悠着点,千万别演砸了,过几天还要去买设备呢。」
「知道了,有我出马您就放心好了。」
妈妈虽然不太情愿,还是架不住我的巧舌如簧,终于换好衣服跟我一起出了
门。站在气势恢宏的「蓝色赤道」大酒店门口,她忍不住感叹说:「这家酒店虽
然贵,但也还住得起。」
「是啊,有钱的时候什么都好说。」
「你确定要进去?咱们会不会直接被人家扔出来?」
「不会的,顶多是被友好地请出来并告知咱们是不受欢迎的人。」
「好吧,我就跟你拼一次。」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好了上战场的准
备。
我本来还想再雇几个人,增加一下队伍的气势,但是一来钱不多,二来需要
临时培训,很容易穿帮,不如两个人行动简明快捷,当下和妈妈挺胸抬头地迈步
而入。
两个人走到大厅时,服务生果然很谦卑地把我们迎进去,妈妈昂着头一言不
发地坐在贵宾沙发上。我走到前台先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来自中国的末代王子小
东,接着指了指妈妈,说她是晚清最后一个公主怡云,这次不远万里到这里参加
「卫元节」,顺便还要旅行结婚,因为旅行箱被人拿错了,我们希望先入住,随
后再支付酒店的各项费用。
前台经理看到我们高贵的气质后,微笑地表示同意,但要求我们把护照等证
件留在前台,随后把我们请到了贵宾套房。我本来想选个最便宜的房间,但是经
理说其他国家的皇室成员都选最好的套房,我们要是住得档次太低,反而显得给
祖国脸上抹黑了,只好硬着头皮选了一间上好的套房。
这套贵宾套房虽然不是总统套房,但是也差不多了,进去以后的设施之完备
和装修之奢华,简直令人叹为观止。我从没住过这么豪华的酒店,眼睛都看直了。
妈妈明显见过大场面,她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问我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我说:「虽然今天晚上有地方过夜了,明天还是要出去卖艺挣钱。」
「你的鸡蛋炒西红柿还没吃够吗?」
「不,这次我不唱了,轮到您去唱歌。」
「我不行啊。」
「您就别谦虚了,听说您勤加苦练,水平突飞猛进,已经今非昔比了。」
「我……不想去。」
「为什么?」
「他们要是再拿臭鸡蛋和烂西红柿招待我怎么办?」
「只要您不喊得像杀猪那样就成,这次我不给您配音箱了,咱们就清唱。」
「真的可以吗?」
「放心吧,他们只是讨厌我的音响,对您可并不讨厌。到时候您唱两首温柔
舒缓的外国歌曲,大家就算不给钱,也不会朝着您扔鸡蛋、西红柿的。」
「好吧,那我就试一试。」妈妈勉强答应了下来。
随后我给那个卖演出服的老板又打了电话,让他送几套衣服来。他到了我们
的房间后,一看到金碧辉煌的套房环境,立刻对我们肃然起敬,不但答应我们继
续赊账,还赠送了两套本地人常穿的衣服。
送这个老板出门的时候,我看到房间门口站着两个服务生,有点像套房的专
用服务员,他们一见到我以后马上深鞠了一躬,显得毕恭毕敬的,看来这间套房
真的很高档。
晚上我和妈妈好好地洗了一个澡,随后我就对她眉来眼去,希望能同床共枕,
她果断地指着另一个房间说:「你到那个床去睡。」
「为什么要赶我到别的房间?」
「你勾引了北北,以后别想再上我的床了。」
「白天您还说想跟我一起睡在大床房,怎么到晚上就变了?」
「现在有条件了,当然不能睡在一起了。」
我嘀咕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条件一改善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说什么?」
「我说您的话很有道理。这样吧,不在床上也行,待会儿咱们就在沙发上做
爱,成不成?我一定好好服侍您,保证让您舒舒服服的,就连公主都不想做了。」
「你想什么呢?你犯了那么多错误,还想跟我亲热,你的脸皮怎么就那么厚
呢?」妈妈板起脸教训我。
「夫妻之道不就是互相体谅、互相理解吗?」
「呸,我根本就不谅解你,你最好乖乖地出去。」
「好吧,公主殿下,您真是狠心。」
「告诉你,今晚不许梦游上我的床。」
「知道了,波罗波罗山大白奶子公主。」
「你管我叫什么?」
「我说的是一个游戏里的角色。」
「不许再给我起外号,听到了吗?」
「听到了。」
正在这时,妈妈的手机忽然响了,接起来一听,竟然是上次出差遇到的那个
烤肉串的罗大妈打来的,她开口就管妈妈叫「仙女」,弄得妈妈怪不好意思的。
两个人聊了几句后,罗大妈说要还上次借的二十万,妈妈说不用还了,罗大
妈说不行,一定要还,做人要讲信用。妈妈实在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罗大妈问清卡号后又叮嘱了我几句,让我一定要善待怡云「仙女」,如果做
了对不起她的事,上天一定会派下天兵天将把我收走的。
挂了电话后,我感叹地说:「这位大妈还真是个实诚人,就怕我把您骗了。」
「她的担心没有问题,你确实是个大骗子,从前骗女人,现在就骗吃、骗喝、
骗钱、骗酒店。」妈妈鄙夷地说。
「我怎么骗钱了?」
「你出去唱歌还跟别人要钱,不是欺骗吗?」
「我那是凭本事挣钱,钱也是他们自愿给的。」
「反正今天我是见识了你的手段,在飞机上跟另外两个人一起化妆欺骗我,
你的骗术越来越升级了。」
「这不叫欺骗,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开个玩笑而已。」
「反正你每次都有理。」
「妈妈,有了罗大妈这笔钱,应该可以解咱们的燃眉之急吧?」我高兴地说。
「想得倒挺好,境外汇款有那么快到账的吗?」妈妈淡淡地说。
「那等上几天也到了。太好了,终于要看到希望了。」
「她这笔钱来得倒真是时候。」
「我就说嘛,人多做善事,是一定会有好报的。」
「帮助别人不要总惦记别人的回报,那样你会过得很累的。」
「您说得很对。今天这一天折腾得太辛苦了,我帮您做个全身按摩怎么样?」
「做按摩可以,但是不许吃我的豆腐。」
「好哩,您放心吧。」我殷勤地爬上床给她做全身放松。
「嗯,真的很舒服。」她惬意地半闭着凤目。
我边按摩边说:「如果罗大妈的钱要过几天才能到账,明天还是得去街上卖
艺演出。」
「你想好都演出什么了吗?」妈妈问道。
「我想好了,不能光让您一个人唱歌,我也得表演一些节目。」
「你想表演什么节目?」
「我虽然不能唱歌了,还可以表演打拳、街舞什么的。」
「成,那就试一下吧。」
「要不我用面粉做点大力丸,明天拿出去卖一下?」
「不行,那是骗人,坚决不允许。」
「好吧。您就坚持您的原则吧。」
我又按摩了一会儿,趁着她半梦半醒把手探到美臀上面,她一个激灵就醒了,
抬腿就给了我一脚:「你干什么?」
「帮您按摩屁股,放松身心。」
「屁股就不需要按摩了,你可以出去了。」妈妈支起半边身子说。
「就让我在这儿睡不行吗?」我恳求说。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别废话,快点跪安吧。」她下了逐客令。
我知道目前还不适宜用强,只好悻悻地下床说道:「公主晚安,奴才告退了
。」
虽然没能跟妈妈翻云覆雨,但是她对我的态度已经好转了许多,我自问再度
挺枪入巷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毋需着急,只要用小火慢慢烤就是了。
话说这一夜无事,我和妈妈都睡了一个好觉。奔波了一天之后,终于得到了
一次难得的放松和休息的机会。
第二天我们吃完早饭就离开了酒店,找了一个僻静地方换好了卖艺穿的衣服。
因为今天要抛头露面,自然不能穿做昨晚的那身行头。为了遮挡面容,我还给妈
妈配了一顶带面帘的帽子,这样别人就无法目睹她的真正芳容。
除了换衣服,我还给妈妈身上安插了很多机关,为今天的魔术表演做好了准
备。她低声说:「我第一次配合别人去表演魔术,这次真是破了例了。」
「待会儿您还要在街头第一次唱歌呢,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会使您的人
生经历更丰富。」
我们做好准备后走出小巷,为了安全起见,没有去昨天那个广场,选了另外
一个更大的广场,那里还有一个教堂。
可是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刚一踏入这个广场,我们就遇到了环境保护局的
官员。原来自从昨天的鸡蛋西红柿事件后,我和妈妈已经被盯上了,今天刚一露
面就遭到了警告。他们说我们制造噪音,污染环境,是一个扰民的团体,如果再
这样继续唱下去的话,就要把我们驱逐出境了。
我和妈妈只好认错,承诺不再做破坏生态环境的事情了。
那几个人走了以后,我率先开始了表演,打拳、街舞都试了一个遍,随后又
让妈妈配合我变魔术,可惜观者寥寥,折腾了一身汗都没挣到几个钱。
我沮丧地看着帽子里的几个硬币,心想难道还是劲歌热舞才能挣到更多的钱
吗?可是环保局的车就在不远处,要是再唱跳几回就真的要进局子了。此时只能
无比深刻地痛恨自己,早知这样当初就多学几门才艺了,真是艺到卖时方恨少。
妈妈看我有点落寞,走到我身边问道:「怎么了?演出不太顺利吗?」
我故作镇定地说:「这边的粉丝的品味比较高,我表演的节目都不入他们的
眼。」
「你还有什么深藏不露的绝技吗?」
「剩下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钢管舞了,不过这个节目好像比较适合到夜店表演,
在这里跳的话似乎有伤风化,而且附近有教堂,很明显是对神灵不敬,到时候教
徒往我身上扔的恐怕就不只是臭鸡蛋和烂西红柿了。」
「那怎么办?该轮到我表演了是吗?」
「是的,您唱一些歌颂教义、劝人向善的歌曲,也许大家会喜欢。」
「好吧,我豁出去了。」妈妈抿着嘴点点头,似乎在给自己打气。她走到一
个距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先唱了一首小曲试试音,然后才开始了正式的演唱。
她刚开始的歌声不太大,还有点颤抖,慢慢就进入了状态。有几个人被她的
歌声吸引,缓步走了过来,渐渐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静静地聆听者,
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这次我没有扯着大嗓门到处吆喝,只是全神戒备地盯着妈妈。如果有人打算
对她不利,我马上就会冲过来保护她。
随着大家的掌声响起,妈妈唱得越来越自如,我也露出了惊诧的表情,没想
到她唱得这样好,看来平时一定没少下功夫练习,我以前总嘲笑她,这次真的是
自愧弗如了。
最后妈妈以一首民歌《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收尾,尽管是中文歌曲,大家
依旧听得津津有味。当一曲唱毕,妈妈鞠躬表示感谢,大家纷纷慷慨解囊,地上
的帽子里摆满了硬币和纸钞,是我昨天收获的好几倍。
等众人散去后,我把一堆零钱放到包里,由衷地对妈妈说:「您唱得真不错,
我今天可算是心服口服了。」
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还带了点意外的表情;「真的吗?你不是在哄我吗?」
「当然是真的了。」
「我还以为不会有人听呢,想不到有那么多人欣赏,看来这里的人还是挺有
品味的。」
「您的歌唱水平确实进步很大,许多技巧都应用得不错,值得表扬一番。」
我由衷地说。
「真是的,就拣人家爱听的说。」她的嘴角绽放出一丝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这时居然有一个歌唱团的负责人来找妈妈,说刚才听了
她的歌声很震撼,觉得她是个可造之材,问她有没有兴趣到歌唱团进修。
妈妈当然很兴奋了,不过很快恢复了冷静,她委婉地拒绝了对方,然后拉着
我说:「别再唱了,就怕有更多这样的人找我。」
我也劝她说:「您说得很正确,这家伙一看就是个色狼,就跟国内有人冒充
星探发掘新星一样,最后不是骗财就是骗色。」
这时已经快到中午了,我们俩去附近的咖啡馆吃了一些简餐,终于享受到了
难得的安逸。妈妈慢慢品着桌上的咖啡,同时欣赏着外面的风景,感觉心里云淡
风轻,出现了一丝恬淡的舒适感。此时她不想工作上的紧张忙碌,也不想家庭里
的喧嚷吵闹,只想静静地享受这一刻难得的平静。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她轻声对我说:「下午别卖艺挣钱了,出去走一走吧。」
我虽然很想去挣钱,但还是顺从了她的意思:「好,您想去哪里?」
「就在周围随便走一走,没有具体的目标。」
「好主意,我也喜欢信马由缰地自在闲逛,来一次不受拘束的漫步。」
于是整个下午我和妈妈都牵着手走在大街小巷,感受着这里浓郁的宗教气息
和风土人情。我们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教堂,还别说,真的有几对新人在里面举
行婚礼,我禁不住露出羡慕的表情,拉着妈妈就进了一个教堂去观礼。
妈妈知道我在想什么,她轻轻晃着胳膊说:「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进去看一下不好嘛,正好沾沾喜气。」
「你都结了几次婚了,还想沾什么喜气?」
「我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我想打破狗头,打断狗腿。」
「为什么您每次的话都充满杀机呢?」
「因为有的小奶狗总是蠢蠢欲动,我必须早做准备,御敌于国门之外。」
「好了,别说了,不要总是杀气腾腾的,别破坏了甜蜜的婚礼时刻。」我拉
着她坐在一张椅子上。
妈妈不是太情愿,但我牢牢抓着她的手,她只好随着我一同看完了这场婚礼
仪式。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是第一次在国外参加教堂婚礼,感觉既隆重,又
庄严,似乎在最神圣的地方举行最神圣的婚礼,以后注定一生都要笼罩在最神圣
的光芒下。不管将来面对什么样的艰辛,夫妻二人都要携手同行,共经风雨。
看到一对新人离去后,我向一位教友打听了一下在教堂举行婚礼的收费价格,
他说根据不同的牧师或神父,加上场地布置的费用有所差别,大概分成几个档次。
我听完几个价位后,觉得可以跟妈妈举行一次挺盛大的婚礼,就打算预订一场。
妈妈发现我真的要去找教堂的执事洽谈,显得不太高兴,直接对我说:「这
件事我不同意,你不要自作主张。」
我见她的意见很坚决,脸色也不太好看,只好跟着她一起出来了。她离开教
堂后一直走得很快,直到我追上后才放缓了脚步。
「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啊,您怎么又不高兴了?」我小心翼翼地说。
「你怎么又擅作主张?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
「之前已经跟您说过了呀,在国外举行一次婚礼。」
「但是我根本就没同意。」
「您不觉得咱们的婚姻不完整吗?就是缺少一个正式的典礼。」
「都已经有婚姻关系了,还要那些形式上的东西干什么?」
「当然需要了,每个女人心中不是都渴望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吗?」
「我都什么岁数了,哪还有什么渴望?」妈妈边说边摇着头。
「胡说,您现在正年轻,可谓风华正茂,咱俩是最般配的一对,以后的爱情
之路还长着呢。」我握紧她的手说。
「你成熟一点吧,咱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想再生出什
么枝节,就这样平平安安地过完下半辈子吧。」
「别这么消极好不好,难道您想一辈子都这样偷偷摸摸的吗?」
「你说什么?」妈妈直接站定脚步,一把甩开了我的手,两眼直盯盯地看着
我,「难不成你想把咱俩的关系公之于众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只是想弥补一个遗憾,不然等咱俩老了以后,肯
定会因为没有举行一次正式的婚礼而觉得惋惜的。」我急忙又拉住她的手。
「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我也不在乎这些所谓的仪式感。」
「您可以放心,咱们找个小教堂,悄悄地举行一次婚礼,不许大家拍摄,没
人会认识咱们的。」
「那也不成,我不想抛头露面,也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咱俩的关系。」
我见她的意见很坚决,只好放缓了口气:「好吧,那就暂时推迟一下这件事,
等您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进行。」
妈妈的语气也柔和了一些:「你也别再想这些事了,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
我指着远处的风景说:「您还记得吗,上次在咱俩的母校,您说自从有了我
和北北之后,想去哪儿也去不了,想玩啥也玩不了,一天到晚围着我们转,好不
容易熬到我们快要成年了,可以放飞自我了,结果又被我套住了。是不是说过这
样的话?」
「是又怎么样?」她侧头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无限柔情。
「我就是因为记着这句话,所以一有机会就想陪着您,每次出差都想跟着您,
这次来欧洲我也是千方百计地跟了过来。我想好了,这几天咱们走一走,看一看,
好好玩一玩,弥补一下您心里的遗憾。」
我的这些话勾起了妈妈美好的回忆,她对我牢固的记忆又是意外,又是感动,
心里翻腾起情爱交织的浪花,久久都不能平静。这时我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慢慢
摩挲着她的每根手指。她的双眼不时扫过刚才那座教堂,过了良久才轻声说道:
「这方面还是你更有心,北北就不记得我说过的话。」
我等了一会儿才回应道:「您累不累,用不用坐下来歇一会?」
「现在不累,再走一走吧。我喜欢这座城市,文化气息很浓厚。」
就这样,我和妈妈一下午都漫步在街上,累了就歇一歇,看到好的景点就进
去看一看,感觉已经忘记了一切烦恼,整个城市仿佛变成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爱
情世界。
26·9
到了快要天黑的时候,我们终于开始往回走。因为昨天唱歌的时候音箱被狂
热的人群毁坏了,我们到租赁的地方做了赔偿,这下把妈妈上午挣的钱花了不少,
晚饭好像又成了一个问题。
看到她一直不提吃饭的事,我忍不住问道:「晚上怎么办?去哪里吃?」
妈妈这一下午玩得非常高兴,她神态轻松地说:「我觉得能自由自在地旅游
是最开心的事,吃不吃饭倒还在其次。」
「别介,街要逛,饭也要吃啊。」
「你饿了?」
「美女,走了一下午了,就是铁人也吃不消了。」
「我怎么不觉得累呢?」
「您当然不累了,您今天穿的是高跟鞋,碰到不好走的路和台阶多的地方都
是我抱着您过去的,整个下午您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我的怀里,您看看大街上除了
抱小孩的,还有谁抱着一个大美女到处溜达?」
「怎么了,抱着我让你很不愉快吗?」妈妈用好看的丹凤眼斜乜了我一下。
我急忙解释说:「瞧您说的,这种机会花钱都抢不到呢,我今天算是中了头
彩了,能抱着第一美人到处闲逛。这真应了那句话,我抱着美女在看风景,看风
景的人在看我和美女。」
「这句话说得还蛮有水平,行了,就先原谅你了。」
「那咱们还吃不吃饭了?」
「你有钱吗?」
「有一点儿,不过只够吃汉堡的了。」
「不能总吃汉堡,对身体不好。」
「那就吃点对身体好的,我去挖点野菜,薅点榆树钱,您去采点蘑菇,咱俩
来一顿绿色食品大荟萃,怎么样?」
「咱们好像还没惨到那种程度吧?」
「要不就去海边捡点别人捞剩下的海鲜?」
「越说越不像话了。算了,还是出去吃吧。」妈妈提议道。
「出去吃?」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咱们可以去酒店一楼的餐厅吃,
吃完记在账上就可以了。」
「这倒是个办法。」
「好了,就这么办了,快点去吧,我真的饿了。」
我和妈妈达成一致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没过多久就回到了「蓝
色赤道」大酒店。
到了一楼的餐厅后,我这次学乖了,先看了一下菜谱,了解了一下大概的价
格。嗯,还可以,跟昨天那顿饭的价位差不多,不过这次有强大的还没到位的资
金在背后撑腰,我异常豪气地点了几个大菜,还开了瓶好酒,妈妈也对我投来赞
许的目光。
没过多久,饭菜就上齐了,这家餐厅的手艺真是一流,加上我们两个人确实
有些饿了,很快就吃了起来,说话的时候反而不多。我觉得我出国以后变得更能
吃了,每次吃完一顿饭就拼命地惦记下一顿饭什么时候吃。
正当两个人吃得起劲的时候,服务生端过来一道汤,说是餐厅赠送的,我和
妈妈很高兴,一再表示感谢。我心说国外的饭店真是挺讲究的,什么都没说就主
动送菜,看来这些高级场所真的很大气。
可是我低头一看这道汤就愣住了,因为里面都是鸡蛋和西红柿,有点类似于
国内的鸡蛋西红柿汤。
妈妈忍住笑意说:「怎么样,是不是很有食欲?」
我低声对她说:「这家餐厅真是的,送什么汤不好,非要送鸡蛋西红柿汤,
这不是成心恶心我吗?」
她揶揄地说:「要是他们知道你昨天已经饱餐了一顿臭鸡蛋和烂柿子,肯定
就不会上这道汤了。」
「是啊,我再也不想吃鸡蛋和西红柿了,现在看到这两样东西就想躲开。」
「那就把汤往旁边挪一下,别看它就好了。」
于是我们把汤悄悄推到一边,继续吃已经点好的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妈妈说她已经吃好了,我打个响指示意服务生过
来签单,他却拿着账单让我直接买单,我愣了一下,说我们是楼上的贵宾,直接
记在我们房间的账上就可以了,他笑着说不可以,我说为什么不行,他说他们餐
厅和酒店不是一家的,所以不能记账。
我不解地说:「酒店的一楼一般不都是餐厅吗?」
他很有礼貌地说:「先生,这家酒店没有餐厅,我们和他们也没有任何关系
。」
我和妈妈一听这话就愣住了,没想到居然遇到了这么一出,看来想不吃霸王
餐都不行了。可惜今天没有把小强带在身上,不过没有关系,好在我还带了变魔
术的装备。
想到这儿,我站起身对他说:「好,您请稍等一下。」走到妈妈身边假装去
她的包里拿东西,实际把魔术道具拿在了手中,然后借着近身的工夫在她耳边轻
声说道:「一会儿您不要说话,跟着我走就行。」
她眼睛快速眨了两下,没有说话,显然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拿着一张类似银行卡的东西走过去递给服务生,就在他将要伸手接过去的
一刹那,我忽然惊叫道:「哎呀,你身上着火啦!」顺势在他身上一拍,一股火
苗立刻冲天而起。
他回头一瞧,吓得马上蹦了起来,我装成惊慌失措的样子,踉踉跄跄地退到
饭桌边,手在餐桌布上一按,又一股火焰燃烧了起来。
我见状吓得大叫起来:「着火啦,快跑啊!」抓起妈妈的手就向外跑去,途
中每经过一张桌子就摸一下,立刻有无数的火苗熊熊燃起,整个餐厅变成了火的
海洋。
不明真相的顾客纷纷发出一阵尖叫,争先恐后地跟着我们跑了出去,餐厅里
很快没剩下几个人了。
当顾客们惊魂未定地站在外面后,妈妈刚要质问我,我摸了一下她的胳膊说:
「您站在这儿别动,我进去救火。」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来,只叮
嘱了一句「小心点」。
我之所以要回去是因为火是我放的,时间长了会露馅。我进去以后让服务生
赶紧转移易燃易爆物品,免得引发二次灾害,接着带领两个保安用灭火器一番扫
射,把桌子上的火焰都扑灭了。事实上,就算不用我们出手,这些火也会自己灭
的。
等到经理带人赶过来的时候,现场的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他非常感谢我及
时发现火情并组织大家撤退,还感谢我带人将火扑灭。随后,他走到餐厅外向众
人赔礼道歉,为打扰了大家进餐而深感不安,并宣称今天所有的餐台都免单了,
欢迎各位顾客下次再来。
这些吃饭的人还是挺通情达理的,他们对餐厅经理表示了一番安慰后,三三
两两地走掉了。
回到酒店以后,妈妈说:「你今天搞的行动好大胆,好冒险,吓得我的心砰
砰直跳,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当时的情形您也看见了,根本来不及解释了。」我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
冒失。
「这才出来几天,我已经跟你吃了两次霸王餐了,你说咱俩怎么混到这份儿
上了?」
「要不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呢,但是别担心,咱们只是暂时遇到点困难,
危机马上就要度过去了。」
「我看你的魔术变得挺不错的,技术很熟练啊。」
「我以前在马戏团蹲过抓过犯人,对他们的节目有一些了解,还专门学了几
个绝活,要不然今天怎么敢拿出来表演。」
「是啊,我刚才还在担心呢,就怕你没办法收场。」
「没事儿,我已经身经百战了,这些都是小场面。」
「其实你在我身边对我的帮助还真挺大的。」妈妈由衷地说。
「哈哈,您终于发现了,我才是您最得力的助手,对不对?」我得意地说。
「也是最不安分的助手。」
「不,是最多才多艺的助手。」
「你就在那儿自我陶醉吧。」
「郑总,请问您的设备什么时候开始购买?」
「行李箱还没找到,没有手续和申请单,拿什么购买?」
「对啊,这事儿还真是挺棘手的。那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你想有什么安排?」妈妈反问道。
「您还打算去街头演唱吗?」我试探地问了一下。
「不,不想去了。」
「为什么不去了?今天的发挥不是很好吗?」
「我是个总裁,又是堂堂大国的公主,怎么能总是抛头露面呢。」
「哈哈,对了,我想起了,您是公主殿下呢,请问您的雅号是什么?还是那
个『波罗波罗山大白奶子公主』吗?」
「不许再说这个名称,好难听啊。」
「开个玩笑嘛。」
「你可真无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还能笑得下去。」
「不笑又能怎么样?难道哭吗?」
「别开玩笑了,我累了,你跪安吧。」妈妈又发出遣散令。
「公主,今天我能服侍您就寝吗?」我再次问出熟悉的问题。
「不行。」
「为什么又不行?难道您还要跟我分居吗?」
「这是你咎由自取,谁让你平时那么花心,居然打北北的主意。」
「怎么又旧事重提了?」
「废话,这件事一直像根鱼刺一样扎在我的喉咙里,根本就不可能忘记。」
「咱们还能不能心平气和地对话了?」
「短期之内我都不可能心平气和了,你别废话了,快点出去吧。」妈妈面有
愠色地指着外面。
「您真是的,又把我像皮球一样踢出去了。」我嘟囔着退了出来。
「你又发什么牢骚了?」她追到门口问道。
「我是想说,您不怕我晚上梦游吗?」我坏笑着问她。
「你要是敢来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她冷冷地用手指着我,声音和表
情都很坚决,一点儿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OK,您就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吧,奴才告退了。」我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
房间。
看来妈妈的心意很坚决,我晚上没敢再去骚扰,只是在她熟睡以后帮忙盖了
一下被子。盖完被子以后我舍不得走,站在那儿静静欣赏了一下睡美人的绰约风
姿。她的睡态真是美不胜收,好像一朵恬静的水莲花,我真想爬上床把鸡巴插到
水莲花的根茎里,又怕水莲花发怒变成狼毒花,那样我就该变成狗尾巴花了。
第二天我们没有去卖艺,去参观了几个著名的景点。各处的风景都很不错,
人也比较文明,还能看到一些同胞。当然了,这里的宗教氛围很浓厚,能看到最
多的还是僧人。妈妈开玩笑说:「不知道大胖会不会来呢?」
「怎么可能,他八成是在国内某个富人区化缘呢。」
「这次回国以后,我想再去一次同心岛。」
「不会吧?您还要去同心岛?难道非要找到他不可吗?」
「上次没见到他,再去一次不是很正常吗?」
「要我说就算了吧,他不是说」有缘必会相见「吗?」
「我多去几次同心岛,不就有缘了吗?」
「呵呵,您还真是执着,别忘了他是出家人,不要总去打扰人家的清修。」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就别管了。」
「亲爱的,您有很多事都擅作决定,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这样是不太友好的
。」
「你每件事都跟我商量了吗?你对我友好了吗?」
我一看又要起争端,赶忙岔开话题说:「咱们别说这个了,去那边的桥上看
看吧。」
「等一下,我要去卫生间。」妈妈也没有再说下去,转身去厕所了。
我在街上等得无聊的时候,买了一盒当地有名的饼干吃了起来。吃得正高兴
的时候,一个穿得西装笔挺、相貌堂堂的小伙子走了过来,他看到我以后就停住
脚步跟我攀谈了起来。原来他是一个公寓的管理员,最喜欢谈天说地。我跟别人
聊天的时候不方便吃东西,就把饼干盒放在手掌里端着,不料他竟然拿起我的一
块饼干吃了起来,把我弄得一怔,却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装作没看见。
就这样,他一面跟我聊天,一面吃光了我的饼干,然后礼貌地跟我说拜拜了,
留下我一个人在风中发呆。
妈妈出来以后问我怎么了,拿着一个空的饼干盒在发什么愣?我把刚才发生
的事说了一遍,她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谁让你把吃的东西露在外面,别
人还以为你在等着他品尝呢。」
「外国人都这么不见外吗?」
「还有更不见外的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还以为街头卖艺就已经够掉价的了,想不到还有更不劳而获的人。」
「街头卖艺并不掉价,凭自己的劳动挣钱有什么不好?」
「您说得也对,卖艺总比吃霸王餐强。」
「你什么意思?你是暗示我吃霸王餐了吗?」
「不,您没吃霸王餐,都是我一个人吃的。」
「又想讽刺我是吗?」
「我可不敢,公主殿下。」
两人正聊着,酒店打来一个电话,让我们回去一下,说有点情况要跟我们核
实一下。我和妈妈觉得不太妙,还是迅速赶回去了。到了才知道是一楼的餐厅经
理来找我们,原来他们调取了监控录像,怀疑这把火是我放的。
对此我早有准备,相关的证据早就被销毁干净了,他们也不可能有更有力的
物证,我侃侃而谈,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还指出该酒店有几处安全隐患,
我甚至暗示包括经理在内的几名工作人员有用火不当的行为,还说自己已经留存
证据了。这下他有点慌了,忙说回去再调查一下。
餐厅经理走了以后,酒店经理又来了,他说已经托人查过了,晚清最后一个
公主好像不叫爱新觉罗·怡云,而且我也不像是所谓的末代王子。
我板起脸说:「这件事关系到国家机密,能让你随便查到吗?你不知道很多
皇族的后代都改了姓氏吗?我还是一名警察呢,这次出差要配合国际刑警调查大
案,难道也要向你汇报吗?」
他看到我的证件和公函之后,马上收敛起骄纵的气势,又变得卑躬屈膝起来,
不住地向我们赔笑致歉,还给我们送来一个小蛋糕。
等酒店经理也退去后,我擦了一下汗说:「好家伙,终于把他们糊弄走了。」
妈妈问:「你什么时候跟国际刑警合作了?」
「我怕这次出国不方便,特意让局里出具了一份文件,就是我在出差期间可
以和国际刑警取得联系,合作处理关于信息档案的问题,这样不就师出有名了嘛
。」
「你真的要联系他们吗?」
「这个不一定,看情况吧。」
「餐厅和酒店都盯上咱们了,下次你就不好吃霸王餐了。」
「这几天不是订的餐吗?反正也是记在账上了,以后就在房间里吃吧,不要
出去了。」
「这里靠着海边,听说那里的海鲜很出名,咱们可以去见识一下。」
「您还真的想吃霸王餐吗?不怕被捉到吗?这次我可没有新的招数了,咱俩
只能等着刷盘子了。」
「过几天这里要举行」卫元节「,据说是欧洲最有名的宗教节日之一,我很
想见识一下。」
「咱们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您还有兴趣管外国人的节日?」我纳闷地说。
「听说附近有一个仙吉岛很漂亮,我也打算去见识一下。」妈妈继续提要求。
「您还想见识什么?不妨一次说出来。」
「我还想让你带我见去识一下这里最好玩的地方。」
「瞧瞧,我之前说来这儿度蜜月,您还不同意,现在怎么样,越玩越开心,
有点乐不思蜀了吧?」
「是的,自从有了你和北北之后,我已经很久没这样出来玩了。每次出国都
是公事,办完事就回去,几乎没有时间好好旅游一下,这次好了,我特意挤出一
大块时间来出差,终于可以尽情地放松身心了。」
「您说来说去都在回避,这次出差最主要的目的应该是度蜜月、举行婚礼,
工作才是其次。」
「婚礼只是个形式,何必那么执着,再说咱们的孩子都不小了。」
「女人这一生一定要有一次完美的婚礼,人生才不会留下缺憾。」我尽力游
说着。
「我已经举行过一次婚礼了,只不过是跟你爸爸。」妈妈提醒我。
「对啊,所以您也要跟我举行一次婚礼,这样才公平。」
「妈妈和儿子举行婚礼,这成什么样子了?」
「我不管什么母子关系,我只想跟您在一起。」
「我明白你的心,你也应该明白我,咱们能在一起已经是上天赐予的恩德了,
婚礼就免了吧。」
「您戴上面帘,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要是有人认出你,不也挺麻烦吗?」
「我戴个口罩吧。」
「太麻烦了,算了,别折腾了。」
「一点儿都不麻烦,我已经打听过了,现在很多教堂主持婚礼全是流水作业,
只要肯付钱,都有多个套餐供咱们选择,再复杂的婚礼有小半天也结束了。」
「不,」妈妈还在摇头,「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那您说一句心里话,到底想不想在教堂举行一次婚礼?」我不甘心,
仍然在劝说她。
「我……」她不想说谎,只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了。
「在教堂里看到那些新人结婚,您没有羡慕吗?」
「是有一点羡慕。」她终于承认了。
「你看,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吧。这次就是最好的一次契机,要是错过了,以
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过了几年您一定会后悔的。」
「不行,你现在正处于保释期,问题都没有查清楚,你还一直在负隅顽抗,
我暂时不能跟你举行婚礼。」妈妈只好拿我犯的错误当挡箭牌。
我无奈地说:「是不是问题都查清楚了就可以举行婚礼呢?」
「再说吧。」她随口回了一句,明显是在敷衍我。
我见妈妈的态度很坚决,只好放弃了游说。不过她没有把话说死,我心里还
是残留了一点希望。而且她对教堂结婚的事似乎有点动心了,我准备继续哄下去,
说不定哪天她想通了就会答应了。
虽然暂时解决了眼前的危机,酒店经理好像还是处于对我们的怀疑之中,不
住地找各种方法加以试探,一会儿问我们的资金何时能到账,一会儿问我们订没
订返程的机票,而且近来又换了花招,总是建议我们参加一些重要人物才会出席
的活动。
我明白他的心思,他说的那些活动都不是普通的会议,与会者基本上都是各
国的首脑或皇室成员。因为我们国家没有派人来参加这种宗教节日,我和妈妈无
形中就成了国家的代表,这等于赶鸭子上架,有点骑虎难下了,只能硬着头皮去
参加这些活动。我心里真是有些后悔,早知这样当初就不吹这个牛了。
还有一点很麻烦,这些活动很多都是要花钱的,有点像那些捐钱捐物的慈善
活动,所以大部分被我委婉地拒绝了,我们俩只参加了一些免费的座谈会。
不过有些事情该来的总是要来,怎么躲也躲不过去。在一次不收费的聚会中,
几个国家的王子和王后都对我们的皇室身份产生了怀疑,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
从他们的态度上看得出来,这些人对我们要么不咸不淡,要么冷嘲热讽,总之是
不太服气,我和妈妈似乎只有大手笔地花点钱才能证明一下自己。
我对妈妈说:「这样不行,再这么搞下去,咱们就真的要露馅了。要不从今
天起不要出门了。」
「那怎么行,现在我和你代表的是国家形象,也不能当缩头乌龟啊。」
「不当乌龟不行了,下一步这些王子公主什么的就该逼咱们花钱了,到时拿
不出钱来不是更丢人?」
「再等一等,钱不是问题。」
「我觉得钱是最大的问题。」
「别着急,先观望一下。」
「好嘛,您可真沉得住气。」
果然,更大的麻烦来了,酒店方面通知明天要举行一个小型拍卖会,盛邀我
们参加,并说这次每个国家的代表都要参与竞拍,否则就视为违反「卫元节」的
规定。
得到消息后我急急忙忙地跑回房间,忙三火四地对妈妈说:「不好了,大事
不妙了,快点收拾东西跑路吧。」
「怎么了?」
「酒店让咱们参加拍卖会,要求每个代表都要竞拍,咱们哪有钱啊,还不赶
快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
「现在往哪儿溜?住酒店的钱不用付了吗?」
「对啊……那咱们就装病不出房间,他们总不会抬着咱俩去开会吧?」
「这也不行,酒店会觉得咱们没有诚意,会看不起我们的。」
「看不起就看不起吧,总比到拍卖现场丢人要强。」
「不行,咱俩代表的是国家形象,不能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妈妈坚决反对。
「我看到这里旅游的同胞挺多的,里面的有钱人肯定不少,我还是出去找两
个人帮忙吧。」我又出了个主意。
「你这明显是不负责任的做法,冒充的事都已经做了一半了,现在让谁去接
这个雷?」
「可是咱们空手上场不是更给国家丢人吗?」
「放心,咱们不是跟他们去斗富,拍卖的时候正常跟价就可以,只要不出到
最高价就行。」她安慰我。
我想了想说:「这倒也是个办法,咱们每次竞拍早点加价,然后就再也不举
牌了,他们也不会说咱们没参与活动了。」
「可以这么做,但是未必每次都行。」
「但是参加拍卖会需要保证金,咱们有吗?」
「马上就会有了,今天的钱就能到账。」
「太好了,这笔钱来得真及时,酒店都已经盯上咱们了,再没钱就麻烦了。」
到了下午,我申请的紧急现金和罗大妈汇的二十万都到账了,总算解了燃眉
之急,接下来就看明天的竞拍能不能全身而退了。
虽然有了些钱,我还是心事重重,一晚上翻来覆去地都没有睡好觉,妈妈却
睡得很香,要不说她能当上总裁呢,到底是举重若轻,有大将之风,我虽然也当
过副总裁,水平比她可是差远了。
第二天的拍卖会如期开始,我和妈妈分工好了,竞拍时由她主控,我负责给
她打下手。
要说妈妈还真是有经验,她每次赶的点都恰到好处,我们竞拍了十多件拍品,
没有一件中标的。不过有一条珍珠大项链差点拍到手,因为那件珍品只被竞拍了
两次,我们拍了第一次,第二次被一位南非的大豪客给拍走了,如果他不出手,
可能我们就要买下这条八千多万的项链了。哇,真的好惊险。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还在回想那紧张的一幕,感觉很后怕,妈妈倒挺镇定。我
小声对她说:「您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
「咱们差点就把那条项链买到手了。」
「我不害怕。那个南非的老总一直在盯着项链,他不会让别人买走的。」
「您观察得可真仔细。」
「当然了,参加这种拍卖会不能光盯着拍品,也要关注大家的反应。」
「下午咱们就别竞拍了,感觉太紧张了,完全就是一种打肿脸充胖子的心理,
万一真的拍到东西没钱付就太丢人了。」
「那不等于临阵脱逃吗?」
「可是我的心里实在没底。」
「大家都去了,咱们怎么能不去呢?那不是给国家丢脸吗?」
「好吧,大不了还像上午那样,只拍一次就停手。」
到了下午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酒店经理给大会提了什么建议,拍卖的流程
明显加快了,而且只有我们这一组没拍下任何拍卖品,大家都用很异样的眼光看
着我和妈妈,好像知道了我们拖延逃避的计划。
对于大家的白眼我就装作视而不见,反正他们不能说我们没参加活动,也不
能说我们没竞标,我们只是出价不够高,没有争过别人而已。
终于熬到了最后一件藏品,是一块未经处理的翡翠原石,虽然很大,但是从
各方面看都不是太理想,估计里面的翡翠成色不是太高,所以起拍价为九十万美
元。
对于赌石这种事大家都来了兴趣,纷纷跃跃欲试,因为这块原石里的翡翠万
一成色甚好,价值可能要超出十几倍。当然了,如果里面无色无水,可能瞬间变
得一文不值,所谓「一刀穷,一刀富」,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我和妈妈本来不打算竞拍了,但是拍卖师非要让我们先出价,我以为别人也
会出价,便按最低加价举了一下牌子,哪成想大家说得挺热闹,到了该加价的时
候全都鸦雀无声了,我求助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全都露出
幸灾乐祸的表情。
拍卖师又等了一会儿,看到没有人再加价,果断落锤,宣布最后一件拍品成
交。这个结果让我目瞪口呆地坐在沙发上,侧头去看妈妈,她的表情还算镇定,
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这时一位参会的贵宾悄悄告诉我,这块翡翠原石从外表看大约值五十万,我
们出的价格有点偏高了。我掉头看向酒店经理,他正露出得意的笑容,我立刻明
白了,肯定是酒店和拍卖会串通好了,故意把最后一件藏品的价格抬高了,同时
告诉大家不要竞拍,尽量表现出很想买的样子,引诱我去加价,结果我们就这样
稀里糊涂地把最后一件商品拍下了。
正在我懊悔不迭的时候,工作人员提醒我们去支付拍定成功后的款项,我正
琢磨着怎么推脱抵赖,妈妈却站起身说:「好,我们去付款,但付款之后我要看
一下这块原石的真正成色。」
我轻声在她耳边说:「您忘记了吧?咱们没有钱的。」
她却淡定地对我说:「你先别急,看看再说。」
当妈妈拿出一张银行卡刷卡支付的时候,我彻底懵了,因为这张卡里很轻松
地刷出了一百万美元,就在我的瞠目结舌中,拍卖品的购买手续已经完成了。好
啊,真没想到妈妈这么狡猾,居然瞒着我还有那么多钱,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老婆是个狐狸精。
随后在一位专家的帮助下,对翡翠原石完成了切割处理,大家都好奇地过来
等着看最后的结果。当看到里面水灵剔透的翠绿后,众人「哗」地发出一声惊呼,
每个人眼中都闪着惊羡的光芒,酒店经理满脸的兴高采烈则变成了阴沉积郁,简
直比那块翡翠还要绿。
据那位专家说,从这块翡翠的成色来看,至少要值五百万美元,实际价格只
会更高。于是我和妈妈在大家羡慕和钦佩的眼光中神态优雅地离开了会场,留下
众人一片连绵不绝的赞叹声,以及几位大佬错失瑰宝的悔恨声。
这副场景显得很奇妙,我和妈妈就像一对翩翩而至的俊男美女,最后一个来
到晚宴,却拿走了所有的蛋糕,让所有先开餐的人都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回到酒店套房后,我把装翡翠的箱子放到柜子里,随后就去找妈妈,却发现
她躲进自己的房间还锁上了门,动作非常轻巧迅速,显然猜到了我接下来要做什
么。
我轻轻敲着门说:「怡云公主,请把门打开。」
「不。」
「乖,把门儿开开。」
「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她调皮地唱起了儿歌。
「你自己不就是妈妈吗?」
「我是妈妈,不给大灰狼开门。」
「您要是没做亏心事的话,锁门干什么?」
「我没做亏心事,只是想静静地思考一下人生。」
「我也想思考一下人生,能让我进去跟您一起思考吗?」站在门外的我想进
去。
「不,你太危险了,还是留在外面比较安全。」站在门里的妈妈不想出去。
「骗子,快点开门。」我终于忍不住了,开始用力地拍门。
「你叫我什么?」
「我说您是天字第一号的大骗子,我算被您害苦了。」
「我骗你什么了?」
「我这几天当卖赊借,坑蒙拐骗,就差到街上要饭去了,您看了之后连问都
不问,这不是欺骗是什么?」
「我不也跟你去卖艺了吗?」
「算了吧,您是揣着钱去开心,我是为了钱去糟心,这境界能一样吗?」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你经历的我也都经历了。」妈妈诡辩道。
「别忽悠我了,快点开门。」我又拍起了门。
「哼,说不开就不开。」
「真是的,没听说哪一个妈妈怕儿子怕成您这样,您不觉得丢面儿吗?」
「这一刻我不是妈妈,是妻子,妻子害怕丈夫是很正常的。」
「您好像说反了吧,每次家暴都是您打我,我什么时候欺负过您?」
「上次梦游的时候你就欺负我了。」
「说了都是梦游,睡着以后的事谁能控制得了。」
「不行,我的身心受到伤害了,我要一个人在房间里疗伤。」妈妈觉得自己
是一个受伤的女人。
「哼,您还意思说疗伤,前一阵也不知道是谁使出霸王枪,打得我浑身都是
伤。」我不服气地反驳说。
「我打你是因为你该打,你欺负我完全就是霸王硬上弓。」
「您强行让我当副总裁,还不许我跟您一起来,分明就是霸王条款。」
「你前几天买演出服不给钱,买的就是霸王商品。」
「请问又是哪个大美人跟我一起吃霸王餐、住霸王酒店?」
「那也不如你唱的霸王歌好听,把广场上的人都吓跑了,后来招待咱们的都
是臭鸡蛋和烂柿子。」妈妈嘲讽地说。
「别谦虚了,还是您唱得更好,站在那儿就像朵霸王花一样,把歌唱团的负
责人都吸引过来了。」我说话也不客气。
「你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是被我的歌声吸引过来的?」
「别逗了,老色批的伎俩我是最懂的,每年都有大量的无知女人被星探欺骗,
您对自己的歌声是不是太自信了?」
「臭混蛋,你敢讽刺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您觉得他是冲着您的歌声来的,还是冲着您的人来的?」
「就算我唱得一般,也不如你野蛮,打人、放火、诈骗什么都会,简直就是
个横行霸道的小霸王。」
「我那是工作需要,平时在生活中才不那样呢。」
「你工作的性质就是要做这些野蛮的事吗?」
「对啊,我有的时候做卧底,为了和犯罪分子打成一片,必须学会他们的做
事风格,这样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
「别给自己找借口了,我知道你最喜欢研究歪门邪道,平常学了那些乱七八
糟的招数一点没浪费,全都用在我们身上了。」
「您说了半天,还是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实在太过份了,我不理您了。」我
转身就开始往自己的包里装东西。
「你要干什么?」妈妈隔着门问道。
「我要自己出去玩了,您喜欢的话就一个人就待在房间里吧。」
「你真舍得把我扔下?」
「哼,我这叫霸王别姬,讲究的就是魄力和勇气。」说完我就快步走出门外。
妈妈把耳朵靠近房门,清楚地听到套房的专用服务员喊道:「先生,您的包
还没拿呢。」随后却没听到我的声音,大概是走远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地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张望,
屋子里似乎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偌大的空间显得有点儿空虚。她忽然觉得有
点失望,心想这个臭小子真是没风度,才听了几句不顺耳的话就发脾气了。
她有些兴致索然地推开门走了出来,刚才热热闹闹的套房忽然沉寂下来,显
得有些冷清,她还真不太习惯,原来房子再大也要两个人一起住才有情调,一个
人住的话怎么看都像是孤家寡人。
她噘着嘴坐在沙发上,心里暗自想着,臭小子,脾气还变大了,竟然说走就
走,再求我一会儿门不就打开了吗?
26·10
妈妈正独自生着闷气,忽然觉得身后有呼吸声,她回头一瞧,发现我正笑嘻
嘻地看着她,脸上充满了恶作剧的表情。
她「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就想往房间去,我一下子挡在了她的身前:「郑
大美人,想往哪里去?」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你不是走了吗?」
「您怎么知道我走了?」
「我听到门开了,还听到服务生喊你的声音。」
「只要给了小费,让他喊什么都行。」
「坏蛋,你又在骗我。」妈妈的表情怒中带笑,别提多俏丽了。
「好像骗我的人是您吧?」
「我哪里骗你了?」
「你嚷嚷了半天没钱,却花了一百万美元买了块翡翠,这不是骗人是什么?」
「我什么时候说没钱了?」
「这几天我天天说没钱,差点去要了饭了,还吃了两顿霸王餐,您没听到吗
?」
「没钱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事到如今,她又不承认了。
「每次我问您身上有没有现金,您都说没有啊。」我苦着脸说。
「是啊,你问的是现金,我身上的确没有现金了,但是我的银行卡里还有钱
呀。」妈妈一本正经地看着我,显得她很无辜。.
「您的银行卡不是在拉杆箱里吗?」
「没错儿,拉杆箱里是有银行卡,但是我的身上也有银行卡,这两件事矛盾
吗?」
「不矛盾……」我情不自禁地被她的思路带着走了,很快又醒过神来,「合
着您一直在骗我,是吗?」
「我可没骗你,是你的理解有问题。」妈妈摇摇头。
「我的理解怎么有问题了?」
「我是个总裁,这次又是出远门,身上会不带钱吗?」
「那您为什么不早点说?」
「你也没问得那么细啊。」
「怪不得刚才拍卖的时候您那么镇定,原来是身上有钱,心里不慌。可最后
一轮竞拍我被人算计了,您为什么不拦着我?」我心里仍然充斥了很多不满。
「拍卖的事我也是毫不知情,怎么拦着你?」妈妈无可奈何地把两手一摊。
「您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臭小子,居然敢怀疑我?我跟你知道的一样多,你不会以为我跟那些人是
一伙的吧?」
「您当然是跟我一伙的了,可咱们也太冤了,才出了一次价就中标了。」
「拍卖就是这样子的,你出了价以后没人加价,自然就是你竞拍成功了。」
「可对咱们不太公平,万一那块石头切开后成色很差,咱们不是赔了?」
「赔了就赔了,赌石就是这样的,不搏一下怎么能叫赌呢?」
「可那些人明显是串通起来对付咱们的,把最有风险的藏品交给咱们来拍,
我只加了一次价他们就都不吭声了,简直太坏了。」
「那也没有办法。这件事关系到国家的脸面,咱们要是拒绝付款,别人不会
说咱俩怎么样怎么样,只会说国家怎么样怎么样,那就真的有失国体了。」
「所以不管这块石头里面的成色到底怎么样,即便里面是一坨大粪,您都要
买下它了?」我困惑地问道。
「对,就是这个道理,哪怕它一文不值也要买下来。」妈妈郑重其事地说。
「好,那就不说买石头的事了,咱先聊点眼巴前儿刚发生的,这几天您身上
明明有钱,为什么不提前拿出来,就任由我在那儿卖艺出丑,还被老太太带着人
去骂?」
「卖艺的时候我也去唱歌了呀,没有让你一个人出丑。」
「可是您得到的是鲜花和掌声,我得到的是臭鸡蛋和烂西红柿。」
「那就没有办法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她抿着嘴想乐。
「吃霸王餐和买演出服的时候您为什么不说自己有钱?」
「我想说了,但是你没给我机会,二话不说就开始行动,我只能看你一个人
表演了。」
「哼,您分明就是想看我一个人出丑。」
「别把别人想得那么坏。」
「还有,咱俩都快露宿街头了,您为什么不把钱拿出来?」我还是对此念念
不忘。
「这个说真格的,我的确是没交实底儿,因为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还有什么
办法,顺便看看你还藏着多少私房钱。」妈妈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好哇,您真够可以的,把我当成猴子来耍了,以后管您叫大骗子郑怡云得
了。」
「你骗我也不止一回了吧?」
「我骗您也是适可而止,哪像您这样,简直骗得没有底线了。」
「也不知道是谁没有底线,在飞机上骗了我一次又一次,每次骗完我还塞给
我一张纸条嘲笑我。」
「我那不是骗,顶多算开玩笑,您可是结结实实地骗了我好几天。」
「我也是开玩笑。你不是男子汉吗,就这么在意吗?不能大度一些吗?」
「好,我大度一下,之前的事也不追究了,现在就想听您一句实话。」我忍
不住说道。
「你想听什么实话?」妈妈真是好样的,到现在还明知故问。
「我就想知道您为什么一直不承认自己身上有钱?为什么看着我为钱奔走也
不发声?」
「你就想知道这个原因,是吗?」
「对呀,刚才问了您好几遍了,合著您兜了半天圈子也没说到正题上。」
「其实原因很简单,就跟你乔装打扮的出发点是一样的。」
「我乔装打扮的出发点是什么?」
「你在机场的时候讲过了,就喜欢看我着急的样子,还说我找人的时候很认
真、很迷人、很性感,什么呼吸很急促、紧咬着嘴唇、头上有香汗,是不是都是
你说的?」
「好像是……您记得可真清楚。」
「所以呀,我身上虽然有钱,但是我故意不说,就是想看看你为了挣钱而努
力奋斗的样子。」
我心中暗想,女人的报复心理来得好快,也来得好奇怪。站在原地发了一会
呆才问道:「您的目的达到了吗?」
「达到了。」妈妈满意地说,「你表演才艺的神情好专注,躲避臭鸡蛋和烂
柿子的动作好潇洒,吃霸王餐的时候好有男子气概,住酒店不给钱的样子好硬气,
在拍卖会上冒充大富翁的造型既帅又酷,真的很迷人、很性感。还有,每次你憋
坏水的时候呼吸都很急促,还咬着嘴唇,头上冒着汗,别提多有魅力了。」
「说完了吗?」
「说完了。」
「这次看我尽情地出丑,觉得很爽吗?」
「非常爽。」
「很过瘾吗?」
「很过瘾。」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结束表演时间,开始过正常的生活。」
「那我怎么办?就这样被您耍了一个臭够吗?」
「这些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就让它随风而去吧。」妈妈指着远方悠悠地说。
「我现在不想让它随风而去,我只想随您而去。」我虎视眈眈地靠近她。
她感觉出危机就要逼近,情不自禁地一步步往后退着,脸上浮现出动人的微
笑:「好了,别想这些了,咱们谈点开心的事吧。」
「您耍了我好几天,就想这样轻而易举地滑过去吗?」我不为所动。
「小东,其实你也没什么损失,不但提高了跟异国人民沟通的水平,还检验
了一下自己的生存能力,这不是挺好的吗?」
「我现在想检验一下您的抗击打能力,您能配合一下吗?」
「别逗了,我怎么能抗击打呢?」她觉得有点慌,继续往后退着。
「当然能了,您不是波罗波罗山大白奶子公主吗,那里的女人胸大屁股大,
是最抗击打的了。」
妈妈见势不妙,夺路就想逃,我迅速挡住她的去路,伸手就摸向她的胸口,
她红着脸拨开我的手:「不许再闹了。」
「我可没跟您闹,现在是玩真的了。」说完我又把手转移到她的腋下。
她架不住我的搔痒,禁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们两个人搂在一起打
闹着,就跟普通的打情骂俏一样,气氛越来越欢乐。
「快点投降,不然我就使出杀手锏了。」我恐吓她。
「不,就不投降。」她的嘴还挺硬。
我见她不肯就范,干脆大喝一声「霸王举鼎」,一弯腰抱住她的双腿,用肩
膀直接将她扛了起来。她像一条刚被捕获的美人鱼一样,不甘心地在我的肩上胡
乱扑腾起来,我夹住她的双腿说:「不要再挣扎了,没有用的,您现在已经是我
的猎物了。」
她扭动着身子说:「你是猎人吗?」
「不,我是霸王龙,现在捉了一只美女龙,要娶回去当老婆。」
「别想美事了,我不同意。」
「哈哈,这件事已经不是您能控制的了,就乖乖地听从召唤吧。」
妈妈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地当一只小绵羊,她继续在我肩膀上扭动着。闻着她
身上传来的阵阵香气,我只觉得精神一振,那曼妙的香躯在我身上反复蹭动,似
在向我发出挑逗,又似在催促我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我再也忍不住了,嘴里说了
一句「不要乱动」,伸手就在那圆滚的翘臀上拍了一下,瞬间感觉手感非常地好,
丝滑的布料在两个臀瓣的包裹下充满了极致的诱惑力,好像两个被包住的大白馒
头。
我拍了一下之后以为她会生气或是喊痛,没想到她只是「咯咯」地笑了一声,
并没有埋怨的意思,这等于暗示我可以继续操作,于是壮着胆子又拍了两下,她
继续发出娇媚的笑声,显得很受用,我的勇气更足了,连续拍了五下,拍得她的
玉体直颤,她笑得更难以自制了,而且声音愈发清脆和娇嫩,显得极为开心。
这下我仿佛是受到了鼓励,劲头更足了,在那酥软的屁股上拍得更起劲了,
她的娇笑声越来越连成串,几乎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其实我拍的力度恰到好处,
既不会打痛她,又很有冲撞力,还让她觉得很舒服,感觉几乎跟按摩差不多了。
随着妈妈的美臀在手掌的叩击下变换形状,她那香艳的肉体如有灵性一般在
我的身上蠕动摩擦,显得肉感十足,似乎要将我体内的魔性全都勾引出来。
虽然隔着包臀裙,她那结实而有弹性的肌肉却让人爱不释手,真想扒下她的
裤子好好爱抚一番。不知为什么,有时隔着衣服摸她的肉体反而更有感觉,就像
穿得若隐若现比一丝不挂更刺激一样。
随着我持续不断地拍下去,妈妈挣扎的幅度愈来愈小,笑声也渐渐变弱,最
后如常春藤一般娇艳地垂挂在我身上,一头黑色的长发垂下来,宛如写意的泼墨
山水画一样柔顺。
当我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忽然娇声说道:「小东,我投降了,不要再拍
了。」
「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认识到了。」
「你错在哪里了?」
「我不应该看你出丑,不应该隐瞒身上有钱的事。」
「以后准备怎么改正?」
「以后我不再跟你一起吃霸王餐了。」
「这算改正错误吗?换一个。」
「那我以后不跟你一起去街头唱歌了。」
「唱歌还是可以一起去的。」
「好吧,下次咱们一起去唱歌的时候,如果大家朝你扔东西,我会提醒他们
换成没有臭味的鸡蛋和西红柿。」
我又拍了她屁股一下:「您这是认错吗?分明就是在讽刺我。」
妈妈轻笑了一声说:「你把我拍得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启发说:「您应该说得有诚意一些。」
「怎样说算有诚意?」
「比如您可以说:小亲亲,我要舔遍你的每一寸肌肤,包括下面的大肉棒和
大肉丸。」
「太恶心了,我说不出来。」
「那您就叫我」好老公「或者」好哥哥「,这样效果会很好。」
妈妈这时也无心抵抗了,就按着我的意思温顺地说:「好哥哥,求求你了,
不要再打了,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她这句「好哥哥」一出口,登时叫得我浑身酥软,差点没站稳,我定了定神
说:「再叫两声听听。」
她显得出奇地乖巧,马上又说道:「好哥哥,好哥哥,请你原谅我吧,好不
好?」
说实话,我曾经被很多女人软语相求过,可谓身经百战,一般的娇嗲的声音
根本动摇不了我的意志,但是妈妈今天的仙音格外地柔软魅惑,充满了爱人之间
甜蜜的依赖感,实在让人无法抵御,最要命的是,她肯叫我「好哥哥」,这三个
字比「好老公」还有杀伤力,一下子就夺走了我的力气,让我瞬间就松懈下来,
情不自禁地弯腰卸力,轻轻地将她放倒了在沙发上。
妈妈倒在沙发上后,身体也像没了力气似的,只管幽怨地看着我,呼吸依然
很急促,喘了好一阵才对我说:「你太坏了,打起人来就没完没了。」
「不会吧,我打痛您了吗?我都没有使劲吔。」
「但是你打得很讨厌,弄得我浑身都麻酥酥的。」
「您身体也发软了吗?我还以为只有我才这样呢。」
「凌小东,我发现你有时候真的很放肆,都敢动手打我了。」她这才想起来
重拾母亲的威严。
「但是我打得您是不是很舒服呢?」我坏笑着说。
妈妈红着脸把头转到一边:「不跟你说了,总是没正形。」
「妈妈,刚才我拍您屁股的时候好有感觉,差点没射出来,真刺激啊。」
「你这个家伙,总是那么变态。」
「怪不得小时候您总打我的屁股,原来那时就很享受打我的快感了,真是人
不可貌相,想不到您也是位深藏不露的小阿狼。怎么样,一会儿要不要再打我几
下?」
「别胡思乱想了,我打你是教育你,才没有你那些变态的想法。对了,小阿
狼是什么意思?」
「就是女色狼的意思。」
「去你的,你才是色狼。」
「最近我就发现不对劲,您总是盯着我的屁股流口水,原来真的是在打它的
主意。来吧,我可以让您旧梦重温,再拍几下我的小香臀,但是不能太用力。」
「不用了,那天在别墅我已经打得很过瘾了。」
我靠近她的身边搂住她:「亲爱的,刚才被打屁屁的感觉是不是特别棒?有
没有想做爱的冲动?」
妈妈的身体变得特别烫,她轻轻推了我一下:「你刚才不是说要一个人去玩
吗?」
「嘿嘿,我不那么说,您会从卧室出来吗?」
「你真是太狡诈了。」
「您别转移话题,先回答我,想不想做爱?」
「我被你打得很累了,想休息一会。」
「可是我刚才看到了,您的内裤都湿了。」我故意诈了她一下。
「什么?」妈妈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精神了,她快速地坐起来摸了一下裤子,
轻轻叫了一声「哎呀」,起身奔着卫生间就去了。
等她出来后,脸还有点红扑扑的,我一看她羞赧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禁不住笑着说:「明明已经很想要了,就是嘴硬不肯承认。」
她冲我摆摆手说:「好了,说点正经的吧,趁着现在有钱,先把这几天欠的
账还了吧。」
「霸王餐也要还吗?」
「当然要还了,那是你欠别人的钱,不要以为能逃得过,做人还是要诚实守
信,不能总是想要投机取巧,更不能欠别人的债。」
「好了,我都听您的。」
随后我就快刀斩乱麻地开始了还债的工作,分别去服装店、餐厅、酒店等处
还钱,还赔偿了给广场、餐厅造成的损失。
要说真是好事成双,随着我们不用为钱发愁了,妈妈在飞机场被拿错的拉杆
箱也找到了,里面的东西一样都没少。她很高兴地跟我说,这下太好了,可以办
正事了,旅游的事先往后放一放吧。
于是我们停止了到处游玩,把精力全部投到买设备的事上,这本来就是我们
此次欧洲之行的主要目的。当我们真正办起这件事才发现,买设备并不是想象的
那么简单,这套先进的产品是由该国一家著名的公司生产,由于涉及到知识产权、
地区矛盾等多方面的问题,公司对设备的出口管控极严,明确说明不得销售到某
些国家和地区,其中就包括我们国家。
这条规则实在太严苛了,等于把我们的路堵上了,我不满地说:「这简直太
不讲理了,凭什么产品不卖给咱们国家?」
「听说之前是可以的,后来有一段时间发生国际争端,有的国家居心叵测地
挑事,提出一个针对咱们国家的所谓的威胁论,结果几个国家巨头达成共识,设
备就不卖给咱们了。」妈妈对我说。
「您既然知道这个规定了,为什么还到这里来?不是白跑一趟吗?」
「那倒也不一定。」她淡淡地说。
「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我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
「听说这家公司几位高管的意见并不统一,至今还在争论不休,所以有的人
内外协作,偷偷将设备销往禁止售卖的地区,并且取得了成功。」
「所以您也想试一下,没准儿咱们国家也有机会,是这样吗?」
「是的。」
我深思熟虑了一下,最终对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您的做法不妥,
这毕竟是那么大的一套设备,不是一个笔记本电脑,也不是一个手机,如果没有
正当的手续,就算您能把产品买到手并运回国,海关那一关也是通不过的。」
「如果能拿到正常的手续呢?」妈妈反问道。
「怎么可能呢?那个公司都已经指明不卖给咱们国家了,您有再多的钱也没
用。」
「我觉得只要全力操作一下,机会还是会有的。」
「您听我说,不要幻想所谓的机会了,这种棘手的事一定要靠国家出面,个
人是很难解决的。」
「你怎么总是打退堂鼓?」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知道您的个人能力很强,但是有些事不要强求,人力
未必一定能胜天。」
「要是试都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能办成呢?」妈妈始终不肯放弃。
「您就听句劝吧,咱们已经尽力了,但是事情太难办,那就到此为止吧。咱
们马上回国,把这个项目加点钱卖出去,反正也有人愿意接盘,之后我和您带着
孩子到一个新的城市去生活,以后就安安心心地把孩子带大,这不是挺好的吗?」
「你知道我的个性是做事要有始有终,现在明明有机会,为什么要半途而废
呢?」
「您所说的那些机会都太勉强了,我看您是太相信大胖的那句」逆天改命「
了。」
「你到底行不行?为什么总是唱反调?你要是不想干就自己先回国,我自己
一个人也行。」妈妈生气地跺了一下脚,转身就要走。
我一看她有点着急了,急忙拉住她的胳膊:「别走呀,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她头也不回地说:「我听着呢,你说吧。」
「我只是说了一点个人看法,您觉得合适就采纳,不合适就不必理会,何必
赶我走呢?现在处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当然是要全力帮您了,不然我干什么来了
呢?」
她听到这儿才稍微平息了一下情绪:「嗯,你说的这两句话还像那么回事。」
「嘿嘿,您就当我之前是放了几个屁吧。」
「这套设备虽然不太好买,倒还可以想想办法,关键是要拿到产品的授权书,
那样才能通过海关的检查。」
「那咱们就先把授权书拿到手。」
「对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和妈妈说干就干,立刻动用了各种关系疏通,最终找到生产设备这家公司
的一位高管菲利乌克,听说他神通广大,什么事情都能办成,连总统都要买他的
账。不过他的脾气很古怪,行事常常出人意料,而且动不动就翻脸不认人,所以
大家都有点怕他。
为了讨好这位高管,我们又是送钱,又是送礼,但是都不管用,连他的面都
见不到,我说既然人家不给面子,可能事情真的不好办,那就算了吧。妈妈说也
许是送的钱或东西还不够分量,我说那要送什么才可以,不会是想要人吧?
在妈妈的坚持下,我们托人找了两位政府官员做引荐,又尝试了几次要跟他
见面,但是人家根本就不搭我们的茬,连句「我很忙」的话都没有。
我对妈妈说:「要不就算了吧,这个菲利乌克要么是真的很忙,要么就是压
根儿不想搭理咱们,咱们就知趣点,别在这儿费劲了。」
「是不是咱们的诚意还不够?」
「还想要什么诚意呀?咱们送了那么多钱和礼物,还光顾了好几次他的茅庐,
礼数也够了,到现在还见不到人,这位老总的谱也太大了,诸葛亮也没这么难请
啊。」
她也觉得有点困惑,感觉这个菲利乌克比所有见过的领导都不好打交道,她
甚至怀疑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因为这条路走不通,我跟妈妈只好转而跟公司其他的领导沟通,眼看就要有
点眉目了,这位菲利乌克先生突然说同意跟我们会晤了,而且还是个急茬儿,要
求立刻、马上、迅速见面。
我心说这位高管先生也是个喜欢犯贱的人,先前摆谱不见面,等我们要联系
别人了,他又起急了,好像脑子真的有问题。
虽然菲利乌克的行为让人直返嘀咕,我和妈妈还是同意跟他见面了。见到他
的本人以后,我想起了一句话「见面不如闻名」,现在深以为然。这个家伙长得
骨瘦如柴,像个大烟鬼,一口大黄牙和嘴里的恶臭简直能把人熏倒,要不是他身
边有十多个壮汉,我早就跟妈妈拂袖而去了。
我之所以没有选择立马走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菲利乌克并不是普通
的公司高管,还是本市著名的黑社会老大,他的权力之大,连警察局长都要让他
三分,难怪我们见不到他的面,像这样一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家伙,谁又能轻易见
到呢?
菲利乌克一见到我们就哇啦哇啦地说了一堆本地的俚语,我们也听不懂,在
一个翻译的的帮助下才搞明白了,原来他是埋怨我们办事不讲信用,都已经要找
他帮忙了,却又中途换了别人。
我心说你还好意思说,都找了你多少次了,连你的鬼影子都见不到,现在却
倒打一耙,埋怨我们找别人,你的神经还真是有点不正常。
妈妈怕我说错话,急忙对他解释说:「主要是您太忙,怕打扰您工作。」
菲利乌克不满地说:「我都已经收了你们的钱了,还会让你们找别人吗?」
妈妈只好说:「那就麻烦您帮忙了,事成后还有重谢。」
菲利乌克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让我们出去,我和妈妈忍气吞声地退了出来,我
们俩对视了一眼后,心中均想:求人可真不容易,不但要低三下四,还要有耐心,
也不知这次又要等多久。
我们估计得不错,这个家伙随后又销声匿迹了。一个礼拜很快过去了,我们
等得好不心焦,也不知是该问他,还是不该问,最后我实在绷不住了,托人暗中
问了一下,得到的答复居然是,老板现在正在沙滩度假,没有时间处理其他事情。
妈妈给那位中间人塞了一大笔钱,然后问他能不能跟菲利乌克先生打个招呼,
先把我们的问题解决了?再交一笔加急费也可以。
中间人收了钱后终于发了善心,悄悄告诉我们别再等了,这位老板的脾气最
为古怪,他要是不想办的事,就算登上一年也未必有结果。
听到这话我们的心都凉了,妈妈禁不住问道:「他最喜欢什么东西?古董还
是珠宝?我们都可以想办法给他买过来。」
中间人摆摆手:「这位老板的城府很深,他的想法不会让人猜出来的,而且
你们越是揣测他的心思,他可能越不高兴。」
我把手一摊:「果然是位高人,行事风格的确与众不同。」
妈妈急忙制止了我,她又问了那人几句话,随后对我说:「我想通过这位高
管的妻子和妈妈沟通一下,他应该会买自己家亲戚的账。」
「要我说就换别的方法吧,刚才那个人已经说了,这位『非礼勿听』先生最
讨厌别人猜测他的心意了,您找他的亲戚帮忙只会弄巧成拙,后面的事情可能更
难办了。」
「他不叫『非礼勿听』,他叫菲利乌克。」
「反正差不多,不是『非礼勿听』就是『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总之这是个没有礼貌、不按规矩办事的人。」
妈妈没听我的,她给这位「非礼勿听」先生的妻子和母亲都送了贵重的礼物,
结果依然如石沉大海。我对她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西方的人情往来和咱
们不太一样,您越这么积极主动越让人烦,还不如晾他几天。」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逗壳子?」
「要不咱们两条腿走路吧,两个方案同时进行,您接着找这个『非礼勿听』
先生,我去联系一下别的路子?」
她大约是真的有些着急了,也就顾不得菲利乌克的警告了,默许了我的建议。
我在这边当然没有什么熟人,但我悄悄联系了蓉阿姨,通过国际刑警的关系
找到了另一家公司的一位高管,这人虽然要的钱更多,但是干起活来非常爽快,
很快就开始操作了,我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现在收钱肯办事的人就是最靠谱的
人,起码他是敬业的,我还以为这里的人都那么懒散呢,原来也有勤快的人。
眼看我这边要有点希望了,那个菲利乌克又跳出来裹乱了,他派人严重警告
了我找的那位高管,结果吓得那个人不敢再管我的事,收的钱也退回了一半。接
着他让人把我和妈妈带到了他的办公室,把上回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让我们不要
着急,不要找别人,也不要惊动他的母亲和妻子,耐心地等待就是了。
我见妈妈有话想说,便大著胆子替她说出来了:「菲利乌克先生,我们国内
的情况和这边不一样,项目搁置一天就会损失好多钱,一大堆人等着开工呢。您
看看需要什么手续或操作,我们来帮忙行不行?或者需要资金、设备、运输、人
工什么的,我们也可以想办法。」
这个家伙听到我们的恳求后又开始摆架子,哼哼哈哈地敷衍了一会儿就让我
们出去了。
出了大楼后我就对妈妈说:「不要再指望这个『非礼勿听』先生了,他不会
帮咱们了。」
「可是他已经收了咱们的钱。」
「那又怎么样?到时他拖了几个月,把项目彻底拖黄了,然后随便找个借口
说事情办不了,把钱退给咱们就拍拍屁股走人,您能把他怎么样?」
妈妈想了一下,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他已经两
次告诉咱们不许找别人了,尤其是第二次,警告的意味非常明显,这个人有黑社
会背景,还是不要激怒他为好。」
「既不能激怒他,又要把事情办成,这个好像挺难。」
「本来一事不烦二主,他说的也在理儿,就是这个拖延症实在受不了。」
「我觉得他不是有拖延症,就是不想帮咱们。」
「没有这个道理啊,既然不想帮咱们,为什么不早点说。」
「谁知道他怎么想,也许他的性格比较怪僻,就喜欢吊别人的胃口。」
「可是咱们现在绕不过他啊。」妈妈犯愁地说。
我气愤地说:「资本主义国家就是阴险,明知道咱们等米下锅还磨磨蹭蹭的,
估计就是成心想把咱们的事情拖黄。」
「现在是咱们求人家,只能看人家的脸色行事,发牢骚也没用。」
「我主要是觉得很不公平,这些国家对我们充满了歧视,处处给我们找麻烦,
真是没安好心。」
「别纠结那些国家之间的争端了,想想怎么解决菲利乌克的事吧。」
「能不能打开一下思路,再想想其它的办法?」
「你还有更好的主意吗?」
我想了想说:「我这两天琢磨了一下,可以让有资格的国家去买这套设备,
然后再转卖给咱们,这样不就行了吗?」
「没有用,出国之前我就已经尝试过了,这个方法行不通。他们要核对购买
者的真实身份,不允许代购,还要对设备进行卫星定位,每个月发一次加密系统
的验证码,如果发现违约的话就立即停止技术支持,那样就等于买了一堆废铁了
。」
「这些人真是变态,一套机器而已,又不是卫星、导弹,至于这么防卫森严
吗?」我抱怨说。
「这组设备涉及到知识产权的重点保护内容,它的技术含量目前处于世界顶
级,做周密的防范也是可以理解的。」妈妈对于保护正版的认识还是比较深刻的。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您上次不是说,可以用参加展会的方式购买设备吗
?」
「那只是我的猜想,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就算买到设备也没有用,没有
授权书和技术支持,还是等于买了一堆废铁。」
「那咱们也应该去展会看一下,没准儿会有意外的收获。」
「嗯,你说得对。」妈妈对我的意见表示赞同。
我们俩商量妥当后就立刻动身,赶到了国际机械博览会的会场。这是欧洲最
大的工业博览会,每两年召开一次,世界上最新最先进的设备在这里都能看到,
妈妈最初的行程计划也是按照它的展会日期制定的,但是来了以后发觉设备很难
买,就没有再去会场。
我们在博览会的现场待了两天,意外获得一个好消息,原来过几天本国要举
行王子和王妃的结婚典礼,为了庆祝这一盛事,博览会推出一个优惠活动,允许
处在「黑名单」上的国家购买博览会上的展品,但是我们要买的设备只有一套,
所以大家就要共同竞争这一个机会。
不管怎么说,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辛苦了这么多天,总算是看到一点曙
光了,我和妈妈都喜出望外,一起商量着怎么竞标成功。妈妈为此谋划了多种方
案,但我觉得都不太切合实际,这个时候不能再这么斯文了,要拿出更有把握的
手段才行。
我的手段就是软硬兼施,为了不让妈妈担心,这次我决定单独行动。行动的
伊始首先来点硬的手段,我跟那位当国际警察的詹警官取得联系,联合当地的警
察局对博览会主席一家展开经济调查,这一查不要紧,直查得他焦头烂额,寝食
难安。接着就是软的手段,我给这位主席送了很多珍贵的礼物,我还暗示他,只
要让我们顺利中标,就会免除他所遭受的一切调查,保他余生平安。他读懂了我
的暗示,主动表示说这套设备就是我们的了,别人没有机会了。
两天之后的招标大会上,我们如愿中标,其他国家的人都觉得很遗憾。我和
妈妈绷着脸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内心里却已经欣喜若狂。
办完相关手续后,妈妈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我
趁机在她脸上快速吻了一下,她大约是心里高兴,没有刻意教训我,只是嗔怪地
说了一句:「这么多人呢,注意点分寸。」
「大功告成,亲个嘴儿吧。」
「去你的,别闹了。」
「难道您不开心吗?」
「不能高兴得太早,授权书还没拿到呢。」
「下一步就好办了,咱们毕竟是通过正当渠道买的设备。」
「你居然还说什么」正当渠道「,」她看了看周围,低声对我说,「你是不
是又使用警察办案那一套了?」
「是啊,您怎么猜到的?」
「废话,你这几天都在联系你的同事,说话还神神秘秘的,一猜就是在做见
不得人的事。」
「这不叫」见不得人「,只是斗争的一种策略。」
「花了不少钱吧?」妈妈直接问到了核心要点。
我捂着心口说:「当然了,整个过程都没少破费,钱花得真是有些心疼。」
「都花在哪里了?」
「除了给博览会主席送礼之外,我还把警察局装修了一遍,没想到国外的装
修公司收费这么贵,早知道这样我就自己上建材市场买材料了,装修的活儿我也
不是没干过。」
「这是给政府干活,他们要少收你的钱才怪呢。」
「您不知道,钱花到最后都不是钱了,哗哗哗地像流水一样往外淌,我还真
有点舍不得。」
「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钱花得不冤枉。」
「现在已经把孩子舍出去了,是不是肯定能套住狼呢?」
「我觉得这回差不多能成了。嗐,真是柳暗花明,我原以为肯定买不到设备
了,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出,大会的组委会还真是胸怀宽广。」妈妈两只玉手抱在
一起感动地摇晃着。
我不以为然地说:「什么」胸怀宽广「,还不是为了讨好皇室。对了,王子
和王妃的结婚典礼有这么大威力吗?」
「当然有了,虽然皇室已经没有实权了,但是皇威犹在,是很受国民爱戴的,
他们的子女成婚自然也是国家大事。」
「明白了,就跟古代的天子登基以后大赦天下似的,总是要营造一些欢乐祥
和的盛世气氛。」
「你想不想去看王子和王妃的结婚典礼?」妈妈忽然问道。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说:「有什么好看的,我跟他们又不认识。」
「小时候看过很多童话,结尾不都是王子和公主举行了盛大的结婚典礼,最
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吗?」她的双眼充满了对美好的憧憬,痴迷的样子好像一
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您都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怎么还整天想着童话的事情呢?」
「一个人要时刻怀着一颗童心,才会更豁达地看待世间的善良与丑恶。」
「我倒是怀着一颗童心,为什么我看到的都是女人的胸部和大腿?」
「你真是不可救药,美丽的童话世界也被你玷污了。」她不屑地说。
「请问公主殿下,您真的想去看王子和王妃结婚吗?」
「是的,我想见识一下他们的结婚典礼。」妈妈期待地说。
「您想见识的东西太多了,前几天说要见识海鲜、卫元节、仙吉岛,现在又
变成了要见识结婚典礼,您的公主梦越来越像真的了。」我撇撇嘴。
「这次出国的机会很难得,不多见识点东西岂不是太可惜了?」
「您现在又想看结婚典礼了是吗?前几天我拉着您去教堂观礼还不愿意呢。」
「我不想看平民的婚礼,只想看皇室的婚礼。」
「您自己不就是怡云公主吗?我勉强可算得上一个皇室的后裔,咱俩也可以
去教堂结婚,亲身实践地去完成王子和王妃的婚典,这样不是更好吗?」
「咱俩怎么能算王子和公主呢?」
「怎么就不行?反正皇权都已经取消了,您说是就是。」
「我的祖上好像有满族血统,可你的爷爷和爸爸都不是八旗子弟,你怎么就
成了皇室后裔了?」妈妈诧异地说。
「您没听说那句话吗?『黄土马家,皇室凌家』,我们姓凌的本是皇室一脉,
为了避灾免祸才改了姓,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我煞有介事地解释说。
「胡说,我从来没听你爸爸说过你们是皇室一脉。」
「他对这事儿也是一知半解,我是问过凌家的老人才知道的。」
「还有什么『黄土马家』,那不是马三立的相声吗?什么时候又出来个『皇
室凌家』?」
「他那个是相声,我们是真的。所以您的童话世界完全可以存在,您就是公
主,我就是王子。」
「你又在骗人,我才不信,」
「刚才您不是说,最喜欢看到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
「我是想说,童话里不能只有王子和公主。」妈妈认真地说。
「您的意思是这里还缺少后妈、巫婆和七个小矮人?是不是加上他们,您的
童话世界就变得完整了?」我促狭地问道。
「去你的,没一句正经的。」
「怎么样才算正经的?」
「你就说吧,能不能跟我去看他们的典礼?」
「等把设备的问题解决了,让我跟您去哪儿都成。」
我俩一边说着话,一边悠闲地走在人行道上,两人都享受着难得的轻松。
可是这份儿轻松很快被打破了,随着一辆豪华商务车停到我们身边,几个西
装革履的人下车邀请我们去见菲利乌克,我们才意识到这家伙又想出新的幺蛾子
了。据眼前的情形来看,估计是福不是祸,然而是祸又躲不过,所以既然无法逃
避,不如勇敢地去面对。
想到这儿,我和妈妈就坦然地上了他的车。
26·11
菲利乌克会来找我们,这件事情我已经估计到了,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样快,
才离开竞标会场就被盯上了。虽然没做什么亏心事,我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在
车上悄悄给詹警官盲发了一条信息。
商务车这次并没有开到他的办公室,直接来到了一个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
类似国内的酒吧或KTV。这让我的脑子一下子警觉起来,本能地嗅到了某种不
安定和敌意的味道。
这次菲利乌克穿了一件类似睡袍的衣服斜靠在沙发上,嘴里叼了一根大雪茄,
十足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打扮。我一见他的样子就猜到了,这家伙估计是要撕下温
情脉脉的面纱,露出满嘴的獠牙了。
果然,他的副手一张嘴就把我们教训了一通,说我们不按规矩办事,到处搞
歪门邪道。
我心里有点不乐意了,心说这些老板混社会要么求财,要么求利,要么求权,
现在他什么都不求,就是成天找我们的麻烦,到底是为了什么呀?难道是看我们
社会主义国家不顺眼吗?还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没等我开口,妈妈先做了一番解释,把自身面临的困境说了出来,接着告诉
菲利乌克,非常感谢他的关照,并承诺不管这件事情办成与否,都会再给他一大
笔钱表示感谢。
但是这个家伙不吃这一套,还是数落我们三心二意,总想通过其他途径来达
到目的。
我心想,分明是你自己把事情一拖再拖,成心耗着我们,我们又没跟你签任
何协议,为什么不能找别人帮忙?这些外国人真无聊,自己占着茅坑不拉屎,还
不让我们找别的卫生间。
菲利乌克又哇啦哇啦说了一会儿,神情很是激动,我耐着性子问道:「您到
底想要怎么样?」
他居然让我们取消跟博览会签的协议,退掉买好的设备。我心说这人大概是
个疯子,一晚上都没说一句正经话,于是不客气地说:「只要您帮我们办成这件
事,我们马上就退掉在展会订的机器。」
他听了之后又开始犯拖延症,说自己很忙,要把档期排开才可以。
我说:「那您就先忙您的,我们也不耽误您的时间,但是我们这边的事您最
好也不要干预。」妈妈听了急忙拽我的衣角。
菲利乌克一怔,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生硬地怼他,他想了想,又说我们不讲
信用,先找他帮忙,中途却又变卦了。
我没理会妈妈的劝阻,直接对菲利乌克说:「我们非常想找您帮忙,您说要
花多少钱我们也认了,但是我们不能无限期地等下去。如果您坚持要我们只找您
一家帮忙,可以的,没问题,但是麻烦您能不能写个协议,确保在规定时间内办
完跟设备有关的全部手续?」
他打着哈哈说不用写什么协议,口头说明一下就可以了。
我摇头说:「口头说明的东西有风险,还是落实到协议上才对双方有保障。」
他这时又开始装糊涂,说何必那么认真,只要他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办成的。
我说:「要是您真的无法确定时间,那也没关系,这样吧,我们自己办这件
事,不管办成什么样,答应给您的钱一定照付,怎么样?」
菲利乌克摇摇头表示不同意。
我压着火问道:「您到底想让我们怎么办?」
这个疯子居然还让我们取消跟展会签好的协议,我心想真是欺人太甚,禁不
住问道:「您为什么不想让我们早点把事情办成呢?我们又不少给您钱。算上这
次您都已经拦了我们三回了,求求您放我们一马吧,我们永远都记得您的恩情。」
他的副手警告我说话客气点,妈妈急忙把我拉到了一边。
菲利乌克竟然没有发火,他让手下拿出一瓶酒倒满两个杯子,让我们挑一杯
喝下,并说喝完了就没事了,可以继续合作。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没有说话。
妈妈看了看两个酒杯,轻声说道:「对不起,您能先喝一杯吗?」
菲利乌克不假思索地拿起一杯就一饮而尽,随后把空杯子向我们展示了一下。
妈妈看他没有什么异样,就要伸手拿另一杯,我急忙伸手拦住了她:「等一
下,让我来喝。」她不明白我的意思,只好把手收回来看着我。
我向后退了两步,打开包厢的门,喊过来一个服务生,从他手里的托盘上随
便拿过来两瓶酒,然后对菲利乌克说:「真抱歉,我更喜欢喝这样的酒,就让我
来陪您吧。」说完就把这两瓶酒一口气喝完,然后也展示了一下空瓶给他看。
菲利乌克慢悠悠地说:「我可没同意你喝外面的酒,你要把这杯里的酒喝完
才行。」
「我喝了整整两瓶,这还不够吗?」
「刚才已经说了,要把我的酒喝完才行。」
「对不起,我忽然想起来了,我约了一位朋友要见面,不好意思,那就先不
打扰您了。」我拉着妈妈的手就往外走,她不明就里地随着我向门口走去。
菲利乌克的手下看到我们要走,急忙挡住我们的去路,包厢里的气氛马上紧
张起来。妈妈的脸色微微有点变了,她对我说:「要不就让我喝了那杯酒吧。」
我摇摇头:「不行,咱们的身份喝不了那么尊贵的酒。」她看到我的态度很
坚决,猜到杯里的酒可能有什么问题,就没有再强求了。
就在我们陷入僵持的时候,包厢的门忽然打开了,詹警官面色严肃地走了进
来。菲利乌克看到他后愣了一下,两个人之前应该打过交道,似乎对彼此都比较
忌惮。
经过一番互相试探后,詹警官也喝下了整整两瓶酒,然后才带我们走了出来,
这次没有人阻拦我们。
走了没多远,詹警官突然带我们杀了个回马枪,回到那才那间包房的隔壁躲
了起来,我隐隐地猜到外面一定被包围了。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大批的人闯进来
搜查,几乎每个包房都搜了一遍,除了我们藏身的地方。这些人闹腾了很久才离
开,我感觉妈妈的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着,似乎被吓得不轻。
又过了很久,等到服务生进来打扫卫生,我们才从柜子里走了出来。服务生
能进来就说明菲利乌克的人已经撤了,詹警官带我们从厨房的后门走了出去,那
里有一辆警车在等着我们。
上了车以后,三个人才觉得稍微安心了一些。我问詹警官:「詹哥,那杯酒
是不是被做了手脚?」他点点头。
妈妈禁不住问道:「是里面的酒有问题吗?」
我淡定地说:「不,是酒杯有问题,他们在上面涂了药。」詹警官又点点头。
妈妈这才明白过来:「哦,怪不得你不让我碰那杯酒。」
我对詹警官说:「詹哥,接下来怎么办?」
他目光凝重地看着前方,思忖了片刻才说:「明天我带你们去见几个人。」
詹警官把我们送回到酒店后,叮嘱我们晚上不要离开房间,随后就匆匆走了。
我进了套房后想跟妈妈开两句玩笑,却发现她的神情也很严峻,情不自禁地
就把嬉笑的言语收了回去,只是搂住她的蜂腰问道:「您怎么了?还在想刚才的
事吗?」
她沉默了一会才回应说:「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选择?」
「为什么这么说?」
「这套设备实在太难买了,好像咱们正在得罪越来越多的人。」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遇到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而已。」
「我觉得好像整个国家的人都在反对咱们,要不……」
「您想打退堂鼓是吗?」
「不是打退堂鼓,我觉得可以战略性地撤退一下,只是一组机器,犯不着为
它得罪黑社会。」妈妈想起刚才在包房里惊险的一幕,心里还觉得一阵后怕。
「我记得您好像最讨厌做事的时候半途而废,现在就快要成功了,怎么忽然
打算撤退了?」我很喜欢看到她害怕的样子。
「具体情况当然要具体分析了,现在咱们遇到很大的麻烦,暂时回避一下也
是明智之举。」
「您以前不是常说,九十九拜都拜了,还差这最后一哆嗦吗?」
「我觉得这最后一哆嗦太吓人了,刚才我在包厢的时候小腿直哆嗦,到现在
手都是冰凉的。」她一面说着感受,一面将葇夷伸到我的手里,我感觉受宠若惊,
禁不住握紧了她的手,果然一丝凉意顺着指间传到我的身上,她似乎正在变成一
个冰美人。
为了让她安心,我搂住她的香肩,在她耳畔轻轻吻了一下:「别担心,其实
一切恶势力都是纸老虎,他们遇到硬茬的时候也会心里发虚。」
「你觉得不用回避吗?」
「我觉得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可以再试一下。」
「当初你不是极力劝我放弃吗?」
「对,当初我是劝过您放弃,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离成功已经很近了,
无论如何都要再坚持一下。」
「能有办法解决菲利乌克的威胁吗?」妈妈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想办法呗,事在人为,咱们尽力就好了。」我安慰她说。
「明天一定要小心一点,如果困难太大,我也可以接受放弃的结果。」她显
出非常担心的样子。
「放心吧,大美人。」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小香手。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和詹警官都在忙这件事,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我们
还不是强龙,面对这种困局最需要做的就是耐心、低调、保持一颗平常心,另外
还要舍得花钱。
经过一番金钱攻势后,很多重要人物都帮我们说话,甚至惊动了大使馆,事
情越闹越大,菲利乌克大概是感觉到了压力,又或者是他耍了我们三次已经耍够
了,总之他的态度出现了转变,肯配合我们办理授权书了。
这次是真的快要看见曙光了,但是我们都变得谨慎了好多,不敢轻言大功告
成了,用妈妈的话说,只要这台设备没在国内运行起来就不能算成功。
我们还知道了另一件事,就是生产这套设备的工厂就在仙吉岛上,等我们办
完全部手续后,就要到这个岛上提取一套全新的机器,因为展会上的那套展品是
不完整的。能把工厂建在一个偏远的小岛上,这些开发者也是煞费苦心,只是现
在仙吉岛已成了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来这里游玩的人越来越多了,那个工厂也
显得不那么神秘了。
我开玩笑说:「这回好了,过几天您就可以见识一下仙吉岛了。」
妈妈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我想先见识一下卫元节。」
「那是出家人的节日,咱们不信教,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我陪您去吃
海鲜。」
「不,我还是想去看一下。」
「您可真够执着的,好,我陪您去。」
两个人说走就走,很快就到了大寺院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僧人,剃度与
未剃度的都有,简直是人山人海,妈妈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人。
我在旁边开玩笑说:「您不会是在找大胖吧?他就算再缺钱也不会跑到欧洲
化缘的。」
「乱讲,我还不如你明白事理?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是啊,他得先把机票钱化出来再说,来回那么多钱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对他总是那么不客气,我觉得这样很不好。」
「今天到这儿来,您准备好布施的钱了吗?」
「当然准备好了,到这种地方哪有空手来的。你的东西带了吗?」
「我也带了,而且是很特别的礼物。」我神秘地说。
「你就是喜欢标新立异,小心别冒犯了里面的高僧。」妈妈叮嘱我。
「咱们是不是该往里面走了?还是就这样站在门口看一天?」
「走吧走吧,往里进吧。」她略带失望地随着我往里走。
看着她有点低落的情绪,我有心使个坏逗她一下,忽然指着远处的一个僧人
说:「那不是大胖吗?」
「哪儿呢?哪儿呢?」妈妈兴奋地蹦了起来,顺着我指的方向就跑了过去,
等那个僧人回头一瞧,发现根本就不是,她满心欢喜的劲头儿又没了。
等我走到近前后,她不悦地盯着我说:「你什么眼神儿,这人和大胖长得一
点儿都不像。」
我笑着说:「您还说不想见大胖,刚才我就那么随口一说,瞧瞧您兴奋的样
子,跑起来的速度比兔子都快,好像打了吗啡似的。」
「讨厌,你这是成心逗我是吗?」
「我觉得您有点口是心非,明明想找大胖算命,嘴上又不肯承认。」
「我只是想跟他聊一聊,毕竟他对咱俩的事估算得很准的。」
「您可以找找别的大师,何必就认准了大胖呢?」
「他真的挺神奇的,你不觉得他有点与众不同吗?」
「没觉出来,我只是猜测他可能欠钱太多,所以跑路了。」
「别乱说,」妈妈推了我一下,「他在桌子上刻了」有缘必会相见「,就是
暗示我还会和他再见面。」
我反驳说:「他说有缘会再见面,也没说是跟您见面呀。」
「你别打岔了,反正我相信他。」
我俩又逛了一会,忽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胖胖的身影在面前一闪,我吃惊地
「啊」了一声,那一瞬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
不就是大胖吗?天哪,他怎么会到了这里?我不是在做梦吧?
妈妈不以为然地说:「你在乱叫什么?是不是又看到哪个女游客长得有姿色
了?」
我「啊」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我看见他了……」
「你看见谁了?」
「看见大胖了。」我兴奋地晃着妈妈的玉臂。
「轻一点,你弄疼我了。」她皱着眉说。
「我真的看到了,他就在那边站着。」
「你都已经骗过我一次了,别想再骗第二次了。」
「这次我可没骗您,我的确看到大胖了,我确定就是他。」
「好啊,你去跟他聊一会儿吧,顺便替我向他问个好。」
「您能不能把头转过来看一眼?」
「我才不信你呢,在这里能见到他才是见了鬼哩。」
「大师,大师,我在这儿呢,您还认识我吗?」我兴奋地冲着大胖摆着手,
他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我,微笑着点点头,缓步走向我和妈妈。
妈妈头也不回地警告我:「这里是神圣的地方,你最好不要大声喧哗。」
「您快瞧呀,大胖已经走过来了。」
「是吗?看来我真的是要见鬼了。」她压根儿就不信我的话。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女施主,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鬼魂
呢?」
这个声音让妈妈身子一震,她不敢相信地转过身来,当看到双手合十、躬身
微笑的大胖时,凤目立时睁得硕大,嘴里也发出一连串的声音:「啊……」
我说:「您怎么也『啊』上了?见到老朋友不应该先打个招呼吗?」
大胖穿了一件肥大的僧袍,还是那样的一尘不染,他对我说:「也许女施主
太高兴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妈又「啊」了一会儿才醒过神来,也顾不得这里是寺院了,一边尖叫着,
一边跳着脚向大胖冲了过来,大胖急忙伸出两只手挡在身前,同时快速往后退了
一下:「施主请注意仪态,不要乱了礼法。」
妈妈只好在他跟前站定,两手紧握,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大师,真
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施主,真的是我,你没有做梦。」
妈妈抬起手就打了我一巴掌:「疼吗?」
我捂着脸说:「疼。」
「看来不是做梦。」
「您为什么不打自己?」
「我怕疼。」
我摸着火辣辣的脸说:「我也怕疼。」
她盯着自己的手说:「看来是真的,我的手很疼。」
「拜托您下回想验证是不是做梦的时候打自己的脸,行吗?」
「唉,我习惯了。」
「您的习惯可太不友好了,专打熟人的脸。」
当妈妈意识到不是做梦后,她「呀」地又发出一声尖叫,双手握成拳头跳了
起来,吓得我急忙往旁边躲了一下,怕她找个借口继续揍我。
妈妈兴奋地说:「大师,没想到能在国外遇见您,真是太意外了,太惊喜了
。」
「施主,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们。」大胖礼貌地回答说。
妈妈实在不知该怎么表达内心的喜悦了,往前迈了两步就要握大胖的手,我
哪能让她如愿,抢先一步去拥抱大胖,大胖虽然身材肥胖,动作却很矫健,一下
子就避开了我的双臂。
可是我的身手也不差,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握住大胖的一只手摇晃了起来,妈
妈也想学我的样子握他的另一只手,大胖眼疾手快,急忙将手抽回来放在身后,
让她握了个空。
妈妈虽然没握住他的手,仍然高兴地在原地拍手喊叫着:「太好了,太好了,
大师,我终于找到你啦,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人却在古寺宝刹中,哈哈,
我实在是太开心啦。」
我在旁边看着她欣喜若狂的神态,感觉有点吃惊。已经很久没见到她如此失
态的样子了,看起来就像个刚拿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而且还不时伴有
尖叫,老实说,我考上大学和结婚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兴奋过。
大胖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我们两个人。
妈妈似乎忘了一切矜持,也忘了自己的身份,对了,这里不是在公司,也不
是在国内,反正周围没有人认识自己,想怎么蹦就怎么蹦,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管它呢。可是周围的人被她吵得直皱眉,纷纷用怪异的眼光打量着她,但是没有
一个人想要上前打断她的自娱自乐,大家可能在想,也许这个美女刚领悟到宗教
的玄妙,正在那儿自我陶醉呢。
我在一旁觉得有点尴尬,不住挤眉弄眼地提醒她,她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太忘
形了,慢慢冷静了下来,不好意思地向大家鞠躬道歉,然后讪笑着对大胖说:「
对不起,大师,我刚才有点忘乎所以了,没吓到您吧?」
大胖温和地笑了一下,对妈妈颔首示意道:「女施主,好久不见,你风采依
旧,气质更胜往昔,真是可喜可贺。」
我在旁边插嘴说:「当然要可喜可贺了,她现在是武林世家的扛把子,武功
和修为又增高了几层,没有几个人是她的对手了。」
妈妈瞪了我一眼,转头又看向大胖,脸上依然是梦幻般的表情:「大师,我
怎么感觉像是在梦中一样呢?我一边往寺院里走,一边想着会不会遇见您,结果
就遇到了,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施主你信念笃定,心善如水,行善如流,必定会顺风顺水,心想事成。」
大胖夸赞她说。
「你到这儿也是参加」卫元节「的吗?」
「是的。」
「您是什么时候来的?」妈妈兴奋地说。
「我到这里已经有十多日了。」
「嗐,我们找您找得好辛苦啊。」
「你们一直在找我吗?」
「是啊,我们先去了同心岛,发现您不在,猜到您可能云游四海去了,打算
这次回国以后再去一次同心岛,没想到就在这儿遇见您了,实在太神奇了。」
「施主,只要心意坚定,终有心愿达成之时,这也是咱们有缘,便是相隔万
里之遥也会相见。」
「大师,您现在有时间吗?走,咱们到那边坐一会儿,我有好多话想问您。」
妈妈一脸急不可待的样子,像是有很多问题要问大胖。
我轻声对妈妈说:「您这样做好像不太礼貌,今天是最隆重的宗教节日,大
师怎么会有空闲呢?」
她轻轻推了我一把:「你别废话,是不是担心自己要现原形了?」
「笑话,我又不是妖怪,现什么原形?」
大胖似乎看懂了我和妈妈的争执,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禅堂说:「两位施
主,咱们移步到那边小叙吧,我还有一些时间。」
那间禅堂空间不大,只放了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大胖进去后坐在桌子的一
侧,我和妈妈坐在相对的另一侧,三个人又形成了和在同心岛时一样的算卦模式。
妈妈刚坐定便从包里拿出一大捆现金递到大胖的面前:「大师,我们今天打
扰您的清修了,这是一点心意,您当成香火钱也好,功德钱也好,总之都是我们
的一番诚心。」
大胖急忙摆手:「不不不,施主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您是不是怕回国以后拿着欧元不方便?我帮您兑换成人民币怎么样?」
他摇头说:「你们太客气了,请把钱收起来吧。」
「哦,明白了,您是担心拿着现金到处走不合适吧?」妈妈拿出手机说,
「您的银行卡账号是多少?我直接给您转账吧。」
「施主,我并不是想跟您要钱。」
「那您想要什么?」
我在一旁插嘴说:「不是我说您,您把大师想得太庸俗了,他是世外高人,
怎么会随便接受别人的金钱呢?」
妈妈反问道:「依你说该怎么补偿大师?咱们已经占用他的时间了,他可能
有很多事要做呢,比如讲经、说法、设斋什么的。」
「我当然准备好了,我的诚意是最实惠的。」我一面说,一面从包里拿出金
条和珠宝,恭恭敬敬地捧到大胖面前:「大师,您看看我的心意怎么样?是不是
离修行的最高境界已经很接近了?」
大胖的两只手摆得更快了:「非也,非也,您也会错意了。」
妈妈见到我的「心意」后嗤笑了一声:「还说我庸俗呢,你这一套不是更粗
俗吗?你干脆拿个大金链子直接挂到大师的脖子上得了。」
「我觉得我的心挺诚的呀,很多普通人要是见了这些东西,口水都要流出来
了。」
「大师是普通人吗?别忘了这里是大寺院,你这么做简直就是玷污了出家人
的圣地。」她批评了我一番后,拿出两个名贵的包对大胖说:「大师,这是今年
最新的款式,我刚买的,男士也可以用,请您收下吧。」
大胖看到那两个包以后马上皱起了眉头:「这个……」
「哈哈。」我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妈妈白了我一眼。
「您居然把奢侈品送给大师,他拿着这么昂贵的包到处云游,还能化到缘吗?
您干脆送给他一辆车得了。」
「要是他需要的话,送车也不是不行。大师,您喜欢跑车还是越野车?」
「哈哈,」我笑的声音更大了,「开着跑车到处去游历,真是有够创意。您
用不用再给大师配一个女助理呢?」
「越说越不像话了,你能不能降低点音量?别忘了这里是清净的地方,还笑
得那么大声,简直太肆无忌惮了。」妈妈用严厉的声音制止了我。
我也知道自己失态了,急忙压低声音说:「对不起,我刚才没控制住,不过
您的主意真的有够荒唐的,照您这么做,大师不是纯粹变成了一个追求物质的人
吗?那不是违背了出家人清心寡欲的本意吗?」
我这番话说得很在理,赢得了大胖的点头赞许,我来了劲头,接下来的话马
上就堕入了魔道:「大师您常年奔波在外,身体容易疲惫,筋骨和肌肉肯定会很
酸痛,我给您来个贴身按摩怎么样?保证舒服透顶。要是您不介意的话,我还可
以给您踩背和推油……」话没说完,突然感到耳朵一阵剧痛,禁不住发出一声惨
叫:「哎呀,好疼,您轻一点。」
妈妈恨恨地放开手说:「当着大师的面还敢如此放肆,不怕受到神灵的惩罚
吗?」
我咧嘴瞪眼地揉着耳朵说:「我只是想关心一下大师,您也不用这么大力吧
?」
「我恨不得把你的耳朵拧掉哩,让你再胡说八道。」
「好吧,现在您是老大,就听您一个人说,成了吧?」
这时大胖适时地开口道:「女施主的驭夫之术果然又精进了不少,真是令人
刮目相看。」
妈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对不起大师,见笑了,我没有管好他,让他说
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无妨,这位男施主也是关心我的健康,而且非常主动热情,实在令人感动
。」
我小声说:「您瞧瞧,还是大师会说话。」
妈妈低声警告我:「别在大师面前耍嘴皮子了,这里是宗教场所,开玩笑也
要有分寸。」
我嘟囔着说:「好几年没见到大师了,实在太开心了,说两句贴心话也不行
吗?」
大胖接过话茬说:「男施主说得不错,他不拿我当外人,怀的是一片赤诚坦
率之心,希望女施主也收起繁文缛节,以朋友之礼待我,不要再送我钱财和礼物
。」
「这样不太好,怎么能让您白辛苦一场呢?」
「你们上次帮我修船、修路、修寺院,已经很破费了,出家人不可贪恋钱财,
不要再送我东西了。」
「那这次……」
「这次不是求签问卦,只是朋友与朋友之间普通的聊天而已,除非你们不肯
拿我当朋友。」
「怎么会呢,简直求之不得,我们还怕高攀不上呢。」
「那你们就先把东西收起来吧。」
我和妈妈只好把现金、金条和珠宝收了起来,桌子上又只剩下三个杯子了。
眼看大胖如此坦诚,我先开口问道:「大师,您在同心岛的卦摊上刻了」有
缘必会相见「六个字,是给我们留的消息吗?」
「那只是留给有缘人的一句箴言。我又不会神仙之术,如何能预知你们要去
找我?」
「您这次是一个人来还是跟别人一起来的?」
「我这次是孤身前来参加」卫元节「的,并无友人相伴。」
妈妈生怕下次找不到大胖,急急忙忙地问道:「您现在在哪儿住?环境舒适
吗?要不搬到我们的酒店来住吧,我给您开一个套间,费用就记在我们的账上。」
大胖摇头说:「出家人以布衣粗食为乐,不习惯住在酒店里,谢谢施主的好
意。」
妈妈又说:「还有个事想麻烦您,但是有点冒昧,不太好意思开口。」
我插嘴道:「您是不是想跟大师合影?很抱歉,我已经预约完了,您只能排
第二名。」
「不要胡说。」
「难道是您想要大师的签名照?」
「你的耳朵又痒痒了是吗?」
大胖这时开口道:「女施主,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大师,我……想要一下您的联
系方式。」
大胖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个……确实不太方便。」
妈妈摆摆手:「没事儿,我也知道自己有点唐突,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
「出家人行踪不定,不愿受俗务缠累,有些事情不便相告,还请施主见谅。」
「嗐,您太客气了,您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能轻易透露个人信息呢,我
也就是随便问一下。」
我看妈妈什么都没问出来,便学着她的口气对大胖说:「大师,我也有个冒
昧的问题,就是不太好意思开口。」
「施主请直言。」
「能把您现在的地址告诉我们吗?」
大胖微微一笑:「这次出行我一直待在寺院里,但是每天住的地点都不一样
。」
妈妈眼见问不出具体的信息了,知道他有心不说,就算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
结果,而且如果磨蹭得太久,万一他突然有事走了,可能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还是抓紧时间问些关键的问题要紧,当下推了我的胳膊一把,抢在我之前对大胖
说:「大师,你别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女施主,你这次想问的还是与家庭婚姻有关的话题吧?」大胖每次都是这
样神奇,一下子就能命中问题的核心。
「是的,您怎么知道的?」妈妈惊讶地问道。
「我觉得别的方面的事情没有能难住你的,只有感情方面的问题比较难缠。」
「嗐,大师,您真是料事如神,我为这件事已经犯愁很久了,就是找不到破
解之法。」
「我劝你不要破解了。」大胖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妈妈一愣,没想到自己的提问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其实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只是你不想面对。」
妈妈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她定睛看了一会大胖才说:「我想知道您的回答。」
「我的回答很重要吗?」
「对,很重要。」
「那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您说吧。」
「你现在幸福吗?」
妈妈想了一下才说:「很幸福。」
「那你还追究这些干什么?」
「可是,有些地方我还是想不通。」
「你想不通是因为你的潜意识里拒绝相信真相,你在逃避。」
「就因为这一点吗?」
「是的。」
「您的意思是我的问题都不需要解答,实际上我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是吗
?」妈妈觉得有点困惑。
「施主所言极是。」大胖点头道。
妈妈更加迷茫了:「难道咱们的问答已经结束了?」
大胖站起来说:「可以这么说。」
「结束了……结束了……」妈妈喃喃自语着,神情也呆滞了。
看到她陷入沉思中,大胖对我笑了笑,示意他要出去一下,当他刚从桌子后
面绕出来,妈妈猛地站起身,一伸手拦住了他,我吓了一跳,以为她要打大胖,
急忙上前劝阻说:「郑总,您可千万不要动粗,大师可是咱们的朋友啊。」
妈妈斜了我一眼:「你想到哪里了,我怎么会打大师?」
「那你要干什么?」
妈妈转头问大胖:「是啊,您打算去干什么?」
大胖轻松地说:「我去给你们沏一壶茶。」
「大师,您不会是想逃跑吧?」妈妈说话真是不留情面,一张口就问到痛处,
我急忙对她挤眼睛,让她说话时含蓄一点,她假装没看到。
「我为什么要逃跑?」大胖坦然地问道。
「因为您也在逃避,您不想面对我提出的问题。」妈妈咄咄逼人地说。
大胖叹了一口气,重又回到座位上坐下。我第一次看到他有失去风度的危险,
也许是因为妈妈的气场太强大了,也许是他没想到妈妈会用他的武器来还击他,
总之,他似乎没有刚才那么从容了。
这画面真是挺有趣的,一个号称半仙的人在妈妈的逼问下渐渐乱了方寸,说
话也没有了之前的那份儿气定神闲,仙气的储量有所不足,好像到了该打气的时
候了。
26·12
妈妈看到大胖坐稳后,又开口问道:「大师,虽然我心里已经猜到了一部分
答案,还是不太确定,另外我还想预测未来,了解过去。」
「施主请说,如果我有知道的,一定不会隐瞒。」大胖这次变得老实了。
「我和我现在的老公能白头偕老吗?」
大胖看了我一眼:「能。」
「他会为了我一心一意吗?」
「他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甚至愿意为了你献出生命。」
「呸呸呸,你说话真是不吉利,他不会出事的。」妈妈的口气渐渐变得很直
率了。
「您放心,我会为你们日夜诵经祈福的。」
「我老公到底有几个女人?」我最担心的问题终于被妈妈问出来了。
「他就在这儿,你问他不行吗?」
「他不说实话。」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插嘴说:「我已经说实话了。」
「你闭嘴。」妈妈用手指了我一下,看来她也不打算在大师面前扮演优雅温
柔的贤妻了。
大胖被她的气势震慑了一下,考虑了一番才说:「何必问得这么具体呢?他
以后会一直对你很好的。」
「我知道他会对我好,我就是想知道他有几个女人。」
「你已经知道一些了。」
「没错儿,我已经知道几个了,但是还有几个我不确定。」
「你想确定到什么程度?」
「我想确定一下,跟他有关系的女人到底是几个?五个?六个?还是七个?」
大胖沉吟着摇摇头。
妈妈吃惊地说:「什么,这几个数字都不对?难道是八个、九个、十个……
或者更多?」
「施主,我劝你不要问得这么详细了。」
「为什么?」妈妈「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大胖情不自禁地往后让了一下身子:「施主,稍安勿躁,请您先坐下,切记
万事以和为贵。」
我怕妈妈又来女强人那一套,急忙拽她的衣角,她一把甩开了我的手,「大
师,我只想听到实话,说句实话有那么难吗?」
「有些事情知道得太清楚未必是好事,古人常说,难得糊涂。」
「我现在不想糊涂,只想知道真相。」
「施主,我知道,你实际上只想问有一个人是不是你老公的女人,对不对?」
大胖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
妈妈听到这句话以后缓缓坐了下来:「……你说得没错。」
「这个人也是你们的亲戚,对吧?」
「是的。」
我知道接下来就要说到北北的事了,心跳骤然加快了许多。
大胖沉吟了一下又说:「你的爱人有两个比他小的亲戚,这两个人都非常喜
欢他。」
「然后呢?」妈妈追问道。
「其中一个人已经跟他有夫妻之实了。」
「另一个呢?」妈妈着急地问。她早就已经晓得我和安诺的事了,现在只想
知道我和北北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
「另一个……」
没等把话说完,我突然站起来说:「大师,该到烧香诵经的时候了,很多人
都等着您呢。」
他会意地点点头:「施主所言甚是,我现在就去。」
「等一下,」妈妈伸手拦住了我们,「事情还没有说清楚,谁都不许走。」
我连忙劝说道:「大师是修行的人,今天正好是出家人的节日,他总应该出
去见一下香客吧?」
妈妈冷冷地说:「诵经拜佛也不差这一时三刻,就不能等回答完我的问题再
出去吗?」
我嗫嚅着说:「咱们已经打搅大师很久了,这样强行挽留人家似乎不太好。」
妈妈质问我说:「这是我和大师之间的会谈,用得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吗?」
我正要再说话,她已经用凛冽的眼神逼退了我,接着对大胖说:「大师,咱
们见一次面不容易,还是把话说完吧,不会耽误您太久的。」
大胖只好坐稳身子说:「施主客气了,我也很喜欢跟你们聊天。」
「您刚才的话只说了一半,请问另一个亲戚跟我老公有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的关系如笼薄纱,似有若无,似无若有,真假莫辨。」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你觉得有就有,你觉得没有就没有。」
「大师,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
「万物运转,本就忽明忽暗,阴晴难定,便如月有阴晴圆缺,福祸难定……」
妈妈耐着性子说:「您别再跟我绕弯子了,行吗?能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吗
?」
「女施主,我的修为有限,这一层利害关系却是勘不破。」
妈妈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大师,我一向都很尊敬您,都说出家人不打诳
语,您为什么对我有所隐瞒?」
「我并非有意不说,实在是能力不足,看不清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我不信,别的事情您都看得很清楚,唯独这件事就看不清楚?」
「施主,我拿你们当好友相待,你既然有事问我,我一定会坦言相告,断不
会刻意隐瞒。」
妈妈冷冷道:「大师,想必您不知道我的处事原则吧?」
大胖一怔:「请问是什么原则?」
我心说这可新鲜了,头一回见到还有大师不知道的,当下低声对他说:「原
则就是八个字: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大胖又一愣,以为要对他用刑了。妈妈急忙对他解释说:「您别听他胡说,
我的原则是另外八个字: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嗯,不错,这八个字很有内涵,很能体现你的气质。」
「只要是我想调查的事,一定会查出真相的,谁也别想阻止我。」
「我很钦佩你的这种坚持的精神,你果然是一位意志坚定的奇女子。」
「大师,您就别捧我了,我怎么感觉您在给我挖坑呢?」
「山人不会挖坑。」
「您就不能告诉我实话吗,我老公跟那位亲戚有没有夫妻之实?」
「此事混沌不明,真伪莫辨,难做定论,施主不宜强求本源。」听到大胖的
这句话后,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但我疑心他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真相,只
是不想说出来破坏我和妈妈之间的关系。
对于大胖模棱两可的答复,妈妈显得很失望,她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对方
才说:「你是怕我激动才这么说吧?」
「我并无隐瞒之意,只希望施主不急不躁,全家平安,诸事顺遂。」
「大师,我老公还会找其他女人吗?」妈妈见暂时问不出真相,便开始提出
别的问题,在她看来,这次见到大胖是一次极其难得的机会,一定要加倍珍惜,
尽量多问一些问题,最好把心中疑惑不解的事情都问出来。
「不会了。」
「我老公现在的这些女人会影响我的地位吗?」
「不会的,你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女人。」
「我和他的前世真的是夫妻吗?」
「是的。」
我忍不住插嘴问道:「我们的前世是哪种夫妻关系呢?是同事、同学、邻居
还是发小?」
大胖平静地看着我们说:「都不是,你们的关系还和现在一样,是亲属关系
。」
「什么?」我和妈妈听到这话都吃了一惊。
我试探性地问道:「是姑姑和侄子、姨妈和外甥这种关系吗?」
「比这种关系还要亲近。」
「难道是姐弟、兄妹、父女这样的关系吗?」
大胖露出了尴尬的神情:「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亲密关系,但是你刚才都没
有说中。」
这次不用他再往下说,我们俩全都明白了,我和妈妈的前世虽然是夫妻关系,
但同时还是母子关系,好家伙,我们的前生、今生、来生可能都是母子加夫妻的
关系,这可真是三生有幸了。难道我俩是母子专业户吗,不管在什么朝代都是母
子关系?就不能有一次门当户对、地位平等的夫妻关系吗?
可是细想一下,如果在某一世不让我管她叫妈妈,好像真的不太习惯,似乎
只有母子关系才能激发出我对她全部的爱,这种掺杂了禁忌感的爱情远比普通的
情侣或夫妻之爱还要深入骨髓,让我为之痴迷,也让她难以自拔。
只是我没想到,我和妈妈会这样有缘,不管在哪一世都是母子,也许我在每
一世的使命就是打破伦理枷锁、追求她、娶到她,这是不是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宿
命?
我和妈妈都在如潮的思绪中沉默了一阵,大胖也无言地看着我们。
妈妈沉思良久后才问道:「我老公的一个女人已经怀孕了,我非常生气,不
想跟他在一起了,您说我应该怎么办?」
「施主,这件事其实你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妈妈不甘心地说:「那个女人曾经是我的好朋友,没想到她和我老公发展得
这样深,早知这样的话,我就该提前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了。」
「他们的事也是因为误会而起,而且你老公负有主要责任,不能都怪你的好
朋友。」
「您再点拨我几句行不行?我心里总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尊夫虽然生性风流,但是对你始终不渝,我以为再没有比他更适合你的男
人。」
「我不想就这样便宜了他,他以后肯定会得寸进尺的。」妈妈边说边凶狠地
瞪着我。
「他不敢了,而且其他那些女人也不会同意的。」
「我想把那些女人都赶走,只留下一个,行不行?」
「此事似乎难成,尊夫的女人多是他的亲属,即便断了情人关系也有亲戚关
系存在,想要赶走她们恐怕会危及你的地位。」大胖说得很含蓄,其实也很清楚。
「他就是个大骗子、大流氓,我恨不得天天打他一顿。」妈妈咬着牙说。
「这个我相信,如果他不听话,教训他这种事应该多多益善。」大胖说完这
句话后,我心里暗暗嘀咕道,您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多多益善」,难不成
要把打我这件事变成常态化,来个「每日一打」?
「看来您也同意我打他?」
「可以适当地教训他,也算是家法惩戒,但不宜过多过重,毕竟他没有真的
变心,你们尚需抚养子女,还是应该以和为贵。」
「您怎么又帮他说话了?他不会是答应给您买房子了吧?」妈妈真是坦白,
话说得一句比一句有劲。
「施主言过了,我跟尊夫并无利益往来。」大胖的脾气真好,一点儿都不气
恼。
「你就不怕我们整天打架,最后分手吗?」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这位男施主爱你极深,为了你就算献出一切也毫不
在乎,他只会挨打,断然不会打你,你们不可能分手的。」
「那我以后可要倒大霉了,一辈子都受这个风流鬼的折磨。」妈妈悻悻地说。
「施主没有什么办法制止尊夫到处拈花惹草吗?」
「我已经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
「收走他的钱财和银行卡,切断他的经济来源,怎么样?」大胖真是无聊,
开始出谋划策了。
「我早就已经试过了,他的身上几乎没有钱,但是还照样能泡到女人,您说
神不神奇?」
「施主有天仙之姿,怎么尊夫还出去寻花问柳呢?」
「谁知道呢。据我所知,有一些女人愿意倒贴钱去追他,还有的甘心为了他
减肥,甚至送给他几百万的大钻戒。」
「这么看来我上次说得没错,你的老公身犯桃花煞,易受情色灾劫,需要设
法克制。」
「太好了,大师,我就等着你给我出一个好主意呢。」
我终于忍不住了,妈妈和大胖仿佛当我不存在似的,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地
讨论起我泡妞的事,还想找到约束我的办法,我看保不齐以后会让我穿贞操裤什
么的,这种事情妈妈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想到这儿,我直接开口对他们说:「
能不能别对我这么残忍?我不是有意出去勾引女人的,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误会造
成的,其实我是一个很纯情的人。」
听到我的话后,妈妈和大胖不约而同露出嘲弄的笑容,好像我在说一件极为
可笑的事情。妈妈不屑地说:「在这么神圣的地方,你也敢说谎话,不怕神灵降
罪于你吗?」
大胖居然也附和着说:「男施主,你说的话中就数这一句最无诚意,如果你
再欺骗下去,我也不能帮你了。」
看到他们达成了统一战线,我只好闭口不言了。
大胖接着对妈妈说:「施主你放心,我会助你一臂之力,一定让尊夫解除桃
花劫,避免情色之困扰。」
我小声说:「只要不让我入寺当和尚就行。」
两个人又低声商讨了几句,大胖面授机宜,妈妈频频点头。这时已经快接近
中午了,妈妈对他说:「大师,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您吃最好的素食餐。」
大胖婉拒说:「谢谢施主的好意,我习惯一个人用餐,不麻烦二位了。」
「咱们已经是朋友了,一起吃顿饭不是很正常吗?」
「两位施主,出家人吃住简单,不尚奢华,就不劳二位费心了。」
听了大胖的话,我颇有些不以为然,心说看你肥头大耳的样子,平时肯定酒
肉没少吃,美食没少造,不然能长这么胖吗?
妈妈忽然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地说:「我知道了,您是活神仙,平时吸风饮
露,不食人间五谷,所以不便和我们一起用餐。」
大胖急忙摆手说:「施主莫要说笑,我可不是神仙。」
我在旁边补充说:「您就别谦虚了,我妻子也是神仙下凡,一直在波罗波罗
山修炼,号称大白奈斯……女神,这次你们可以谈一谈神仙的下岗再就业问题了
。」
妈妈怕我把「波罗波罗山大白奶子公主」说出来,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我一
脚。
大胖对我的笑言付之一笑:「女施主气质高雅,当有仙苑难逢之光华,尘世
凡夫俗子自是难撄其锋。」
妈妈见他不肯出来吃饭,也就没有勉强他,拉着我的手就要退出来,我正感
到如释重负,她忽然折回去对大胖说:「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请问你今天有
没有说过假话?」
大胖一愣:「你为什么这样问?」
「你敢对神灵起誓吗?」
「为什么要起誓?」
「起誓就可以证明你今天没说过假话。」
「我今天一直在讲话,都不记得说过什么了。」
「大师,你这句话就是假话,你会不记得自己今天说过的话吗?」
「施主,刚才不是已经都说清楚了吗,为什么你又要发问?」
妈妈走到桌子前面盯住他说:「因为你说了假话,对神灵不敬,我就可以质
问你!」
大胖对她一连串的逼问有点猝不及防,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可能说过
一些含糊不清的话……」
「好,我现在问你,我老公和那个比她小的女孩子到底有没有夫妻关系?」
大胖就算料事如神,也没想到妈妈会突然杀个回马枪,他的从容不迫一下子
消失得干干净净,又或者他不知该怎么应付女人,当妈妈变得气势汹汹的时候,
他的气场仿佛受到了遏制,所有的机智百变都发挥不出来了:「你怎么又提这个
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
「大师,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不许说假话,也不许说模棱两可的话,但凡你
还是个修行向善的人,就应该对我说实话!」
大胖无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指着门口说:「外面有个大头佛的头套,你把
它戴在头上吧。」
我有点不明就里,还是出去看了一下,果然有个舞龙舞狮时用的笑面大头佛
头套,还有一把蒲扇放在旁边,我把头套拿回来后对大胖说:「您是让我把这个
戴上吗?」
「对,就是这个。」
「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让我戴头套?难道是让我表演耍狮子舞龙灯吗?想
不到这里的中国风还挺浓厚的。」我自言自语地说着。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大胖对妈妈说:「你想听实话,是吗?」
「是的。」
「好,施主请听真切,我有一言相告,你所有的猜测……可能都是事实。」
话音未落,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飘了过来,接着就感到一顿棒子打
在大头佛头套上,发出一阵「梆梆梆」的声音,我本能地向后退着,但是那人穷
追不舍,继续对我乱棍打来,这时我已看清打我的人是妈妈了,她为何在外人面
前发飙,原因无需多说,显然是愤怒以极,我除了躲避什么都不能做,只好一退
再退。
就这样,妈妈对我乱打了一阵后,终于在大胖的制止下停手了,她生气地说:
「你为什么要阻拦我?让我打死他得了。」
「女施主您请三思,我说的是可能,不是肯定;再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我又不是罗汉真神,你也不能完全信我之言。」
「我现在只相信你说的话。」
「所信者,听也;而听,犹不可信。事非亲见,切莫轻信,况且兼听则明,
偏听则暗,你还是要拿到确凿证据后才好下定论。」大胖挡在我身前劝解着妈妈。
妈妈又想了一番,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终于把棍子放下了。我摘下大头佛头
套对她说:「谢谢您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您真是从善如流。」
她白了我一眼,冷冷说道:「今天算便宜你了,不过只要我查出真相,你就
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我身子哆嗦了一下,转身向大胖表示感谢:「谢谢大师相助,不过下回能不
能再提前一些给暗示?」
「这还不够提前吗?」
「刚才好惊险,再晚一步我就被打成猪头了。」
「女施主身手敏捷,真是叹为观止。」
「您别夸她了,她会骄傲的。」
「你的反应也非常迅速,看来平时经常操练。」
「您算说对了,平时她没少教训我。」
「希望你收敛本性,不要再做让尊夫人伤心的事。」
「我知道了,大师。您真是神机妙算,不知能否再帮我算一下,她今天回去
会不会接着打我?」我急忙问道。
「我今天不算卦,吉凶祸福要靠你自己规避。」大胖淡淡道。
「好哩,谢谢您的金玉良言,您对我的恩情真是粉身难报。」
眼看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半天,想知道的事情也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妈妈觉得
再待下去就是打扰别人了,她讪讪地向大胖告别,临走时有点难为情地说:「刚
才多有失礼,还请大师不要放在心上。」
「女施主不必多礼,你性格率直,敢恨敢怒,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实在令
人钦佩。」
「唉,您就别安慰我了,怎么听都像是奚落我。」
「山人并无嘲讽之意,你多虑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妈妈转身就要跟我走。
「施主留步,我有一事相告。」大胖忽然喊住了我们。
「好,您请说吧。」
「你们此次去仙吉岛荆棘丛生,或有风险,千万小心。」
「谢谢大师提醒。」
妈妈和我再三表示感谢后才离开禅堂,大胖并未送出来。我讪笑着去拉妈妈
的手,她气恼地甩开我的手,一个人向前走去。
我正要追过去,忽然发现远处一个人影一闪,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是自己
见过的人,当下来不及深思,迈开大步就跟了过去。
妈妈原以为我会追上她继续服软道歉,一回身却发现我不见了,禁不住一怔,
随后开始四下里寻找,心里暗暗呵斥道:臭混蛋,真是痞性不改,居然还敢跟我
玩捉迷藏。
再说说我这边的情况。那个人虽然身影很迅速,却逃不掉我的追踪,我翻过
几堵墙后,终于在一个小院里截住了他。这人穿着一袭灰色的僧袍,头发已剃光,
脸上有一道刀疤,嘴上有一个豁口,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的僧人。
我俩对视了几秒后,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继而点起头来,看来是都认出了
对方。
我率先开口说:「这不是」土豹子「的二当家」穿山甲「吗,什么时候剃度
做了和尚了?你还真是有办法,居然躲到欧洲的寺庙里出家,难怪国际刑警都找
不到你。」
「凌警官,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你不是应该在国内吗?」贾阴山强装镇定地
说。
「国内见不到你的踪影,只好到国外碰碰运气,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大家都是同胞,你又是来游玩的,不如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怎么样?我可
以送你一箱古董。」
「怎么,你现在改行贩卖古董了吗?」
「这些都是偶然得来的,不是巧取豪夺,我可以全送给你,只求你放过贫僧,
让我在这里安度残生。」
「你想安度残生?那被你害了性命的人该如何超度呢?」
「亡魂已逝,又何必惊扰活人呢?」
「活人犯了罪孽就妄想逃脱惩罚、在人世偷生,佛祖会置之不理吗?」
贾阴山眉头紧锁,眼里放出凶恶的光芒:「我在这里诚心出家,潜心修行,
诵经行善,以赎罪愆,何必对我赶尽杀绝呢?」
「当了和尚就可以消除罪业,那还要法律干什么?如果歹人做了坏事都去出
家,普天下的寺庙恐怕都装不下吧?」我半步不让。
「凌警官,我现在就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度过残生,可否给我
这个机会?」
「可以,不过你要先跟我去警察局报到。」
「你这么逼我,是想让我下地狱吗?」
「佛曰,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既然你这么说,好,那就看谁先下地狱吧。」贾阴山阴恻恻地说道。
「来吧,让我看看穿山甲大师的道行有多深。」我毫不示弱。
两个人说完话后同时陷入沉默中,都在蓄力等待攻击的开始。
就在凶险的恶斗一触即发的时候,小门突然打开了,妈妈边说话边闯了进来:
「凌小东你干什么呢,是不是看中哪个女香客了?我都等了你……」她的话只说
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我和贾阴山的静止不动让她意识到不对劲,一丝危机感马
上笼罩了她的心头。
贾阴山「嘿嘿」干笑了一声:「凌警官,你果然生性风流,出国还带了个小
蜜,上次那个女人哪儿去了?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
「关你什么事?」我不敢分神,只是盯着他,生怕这家伙耍什么花招。
他狞笑了几声后,又对妈妈说:「这位大美人果然更好看,比上次的那位漂
亮多了。喂,靓女,你可能不知道,你的这位小郎君早就和他的妈妈搞到一起了,
还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做了性爱表演,真的好刺激啊,哈哈哈哈!」
妈妈知道对方在故意挑拨,试图扰乱我的心神,所以保持了沉默,没有上他
的当。
其实贾阴山对我的了解还局限于上一次卧底行动,那次蓉阿姨扮演的是我的
妈妈,我也本色出演一位恋母的儿子,我们在喜欢乱伦的「土豹子」老大章鱼哥
的怂恿下发生了第一次肉体关系,当时有几个人通过视频监控看到了,应该就包
括眼前这只「穿山甲」。他以为把我和蓉阿姨做爱的事情说出了会激怒妈妈,也
会让我方寸大乱,殊不知他说对了内容,却说错了对象,我的确和妈妈搞到一起
了,但是他们上次见到并不是我的妈妈。
贾阴山又怪笑了一阵后,见我不上当,开始暗暗盘算退路,我则退了几步对
妈妈小声说:「快走。」她犹豫了几秒后,转身就向小门跑去。
贾阴山心念一转,抬手一拳就向我打了过来,我早有准备,见招拆招地和他
打在一起。两人快速打了几个回合后,见对方的拳脚都很硬,知道遇上了劲敌。
我谋划着把他引到狭窄的地方生擒,他却吹了一声口哨,立刻从墙上跳下来两个
矮壮的和尚,一前一后地向我扑了过来。
想不到这家伙还有同伙,我以一敌三,登时落了下风,眼见形势不妙,我且
战且退,想要往门口方向移动,他们猜到我的用意,出手更是又快又狠,渐渐把
我逼向一个角落。
我看看这样不是办法,拼着挨了他们几拳后,猛地使出蓉阿姨教的格斗必杀
技,一下子踢中了两个矮和尚的要害,他们疼得躺在地上直打滚,嘴里发出阵阵
哀嚎声,叫得好像杀猪一样。
贾阴山见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也使出了绝招,没想到他身上藏了那么多刀,
一会儿变出一把,我的身上被划了好几道口子,几次险象环生,差点被砍到脑袋。
就在最危险的关头,还是最亲爱的妈妈助了我一臂之力,她担心我的安全,
带着大胖等人赶了回来,还扔给我一根大棍子。我得了强援后如虎添翼,把棍子
抡得虎虎生风,终于把贾阴山打得失去了反抗能力,被两个保安捆了起来。
当贾阴山等人被带上警车后,我对妈妈说:「多亏你带人回来,否则我还真
搞不定他。」
「他是国内的通缉犯吗?」
「是的,他们的团伙几乎被一网打尽,只剩下这几个漏网之鱼。」
「想不到你今天接连遇到两个熟人,而且还都是出家人,这是不是就叫做
『他乡遇故知』呢?」
「没错儿,的确很巧,我们找了这个」穿山甲「很久了,他是犯罪集团的二
号人物,手上有好几条人命,自从上次收网后就杳无音信,怎么找都找不到,谁
知道被他逃到了国外,而且还做了和尚,真是让人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妈妈这时才感到一阵后怕:「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没想到在寺院里也会遇到
坏人。」
「就是因为大家都以为清净的地方不会藏污纳垢,才给犯罪分子留下了可乘
之机。」我也感到一阵紧张之后的空虚。方才经历了从游览寺院的轻松自在到力
拼罪犯的艰难凶险,这两种心情之间的转变只用了十几秒的时间,我也不知道自
己为什么一下子就冲了上去,可能还是警察的本能在驱动着我。
「你没受伤吧?」她担心地检查着我的身体,全然忘了刚才就是她用棍子在
敲我的头。
「没什么,衣服破了,身上划了几个小口子,都没有以前抓流氓受的伤多。」
我故作轻松地说。
「你就会逞能,你不晓得我刚才有多担心。这个工作太危险了,回国以后就
办理辞职手续吧。」
「好的,没问题。其实我早就想辞职了,只是因为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案,梁
政委怕影响我的安全,让我再最后坚守一下。这回好了,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坏人能隐藏到国外的寺院里来,真是让人想不到。」
「是啊,所以说他们狡猾呢。今天是您报的警吗?」
「是大师报的警。」
「大师一向神机妙算,这件事他怎么没算到呢?」
「别乱讲,他过来了。」
这时,大胖从远处走过来,问我们怎么样了,还夸我的功夫了得。我谦虚地
说我哪成,武功更好的是我老婆,人称「波罗波罗山大白女侠」,妈妈推了我一
下,让我不要胡说。
大胖客气地说:「现在已经过了中午了,你们不如就在我这里用一顿斋饭吧
。」
妈妈微笑道:「也好,就是不知道是否方便,多有打搅了。」
「世间皆是凡人,互来互往,各行其便,何来打搅之说?」
「真不好意思,本来想请您吃饭,却反倒先叨扰您了。」
「二位施主不必客气,我与你们也是有缘,有缘自不必多言。」
随后我们就和大师共同吃了一顿素食餐,虽然简单,但还比较可口,吃惯了
大鱼大肉的人会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饭后妈妈还想再请教一下,我怕话问得越多就祸事越多,拉着她就往外走,
谁知道她不死心,竟然直接对大胖说:「大师,我有个女儿,有了男朋友却一直
瞒着我,您能帮我算一下他是谁吗?」
「施主,这件事需要问您自己的女儿。」
「我试过很多次,甚至找警察帮忙了,但都问不出来。」
「此乃女孩情窦初开之事,俗话说,天机……」
「拜托了大师,您就不要再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了,我女儿找个对象而
已,这算什么天机呢?」妈妈又有点焦躁了。
「你所言不错,但是令媛内心自有丘壑,不宜强人所难。」大胖不紧不慢地
说。
「我不是反对她谈对象,只是想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谁。」
「到了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不可能,她不会说的。」妈妈瞥了我一眼。
「如果她不想说,那个人想必十分重要,令她难以开口。」大胖也瞄了我一
下。
「所以啊,现在需要您告诉我他是谁。」
「我已经回答过了,你所有的猜测可能都是事实。」
「您刚才也说了,这个猜测仅仅是『可能』,并不是十分肯定。」
「施主,推测预判之事本就源于对人心之揣度,万勿全信。」
「但是这是前一个问题的回答,我现在问的是另一个问题。」
「它们的答案是一样的。」
「不行,这次您一定要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妈妈不满地说。
「施主,佛法虽广,不度无缘之人;苦海无边,何必跋山涉水;望你断欲无
求,自会心明眼亮。」大胖镇定自若地回答道。
「大师,您每次都这样绕弯子,说一些半文半白的话,像在猜谜语一样,有
的话我根本就听不懂,能不能说得简单直白一些?」
「好,就依施主所言。」
「谢谢您。这样吧,我也不问得那么详细了,您就告诉我,我女儿的男朋友
我认识吗?」
「认识。」
「我女儿有过几个男朋友?」
「一个。」
「这个男朋友比她大两岁,是吗?」
「是的。」
听到这儿的时候我浑身发冷,料想待会儿必有一顿毒打,不住地四下里扫视,
想找到大头佛头套之类的防护工具。
「我女儿非常喜欢那个男人吗?」妈妈继续发问。
「对的。」大胖简短回答。
「那个男人也喜欢她吗?」
「喜欢。」
「他们俩有夫妻之实吗?」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大胖又卖起了关子。
妈妈着急了:「您就别『佛曰』了,我还想曰呢,您听好了,现在是怡云曰:
必须说,必须说。」
大胖遭到一阵抢白后,也有点愣神了,他对付男人办法颇多,对付不讲理的
女人却有点手足无措,眼见对方气势汹汹地盯着自己,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愣了
几秒才说道:「施主,您能退后两步吗?」
妈妈没有听他的,继续严肃地说道:「我还没有曰完呢,您听好了,怡云现
在继续曰:请快说,诉实情;若不说,则动武;若动武,必无情。」
大胖无可奈何地说:「施主用这样的口气讲话,难道是把自己比作佛祖吗?」
妈妈冷冷道:「大师本应解忧困,空谈佛法误众生,遇事便用佛挡驾,只知
临时抱佛脚。倘若不把实话讲,狂风暴雨在眼前,即便有佛在阻挡,也要打得佛
跳墙。」
这几句话说得杀气腾腾,大胖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了,难得地露出一丝惊惧之
色,我也惴惴不安,这真是「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现在出家人碰到了强
势的女人,同样有理说不清。我和大胖不约而同地四处偷瞄,想要寻找一个护身
工具。
很快,我们同时锁定了地上放的一个锅,这个锅不大不小,放在头顶正合适,
既可以当成安全头盔,也可以作为防身工具,我们俩暗暗蓄力,准备去抢这个小
锅。
这时大胖的劣势就体现出来了,他自恃身份不便乱动,我趁机「刷」地一声
迈出一大步,抢先一步将锅拿在手中,然后对他抱歉地笑了一下,心中暗想,对
不起了大师,现在大难临头,我也顾不上您,只能先求自保了。
妈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的举动,似乎觉得很可笑。等到我们都安静下来,
她才对大胖说:「大师,您想好了吗?」
大胖的表情虽然有点错愕,说话声却依然波澜不惊:「施主,有理不在声高,
力大无需炫耀,你聪慧过人,一定不会恃强凌弱,欺压在下。」
她这么一说,妈妈倒不好发作了,只能放缓了口气:「我当然不会对大师不
敬了,只求您对我说句实话。」
「天机不可泄露,知天机者,不可逆天矣!」
「您上次好像说过我可以逆天改命。」
「你可以逆天,我不可以。」
「我问的是家庭私事,跟天机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们一家子都是天神下凡?」
「凡有关他人私密之事,皆不可轻易泄露,我也是为施主一家安宁考虑。」
「大师,您当我们是朋友吗?」
「这个当然。」
「既然是朋友,那就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希望您坦诚相告,解除我们
心中的疑惑。」妈妈有点强词夺理了。
「施主言之有理,那我就给二位念上一篇经文,以消除你们心中之惑。」说
完,大胖竟然坐下来念起了经文,我和妈妈面面相觑,不知是该听下去,还是该
打断他。
随着这篇经文越念越长,浩浩汤汤地竟没有停止的迹象,妈妈听不懂,又没
耐心听下去,忍不住轻轻叫了两声「大师」,他依旧充耳不闻,闭上双眼自顾自
地往下吟诵,似乎已进入了另一种境界。
我们俩等了好久也不见他回应,终于意识到这既是诵经,也是含蓄地下了逐
客令,只好给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悄悄退了出来。
第二十七卷
27·1
返回酒店的路上,妈妈觉得有点失望,一句话都没有说。我被大胖不点名地
说出了很多秘密,心里觉得发虚,也不敢安慰妈妈,担心一言不慎激怒她,所以
也保持着沉默。
回到房间以后,她终于开口问我:「我今天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不是」有点「,是」相当「过分了。我看您简直想拿出对付我的那一套对
付大师了。」我鼓足勇气说。
「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没看到我已经把锅拿在手里了吗?要是您对大胖动手,我肯定挡在他前面
替他挨揍了。」
「其实我不会打他的。」
「我知道,但是您说的话也把他吓坏了。」
「他才不会那么胆小呢。」
「好家伙,我头一次见到要打算命先生的,您还真是六亲不认,不过我想提
醒您,现如今像这么靠谱的大师可是不好找了。」我有些害怕地看着她。
「你说他烦不烦人,咱们跟他聊了大半天,每次说话都只讲一半,一到关键
的地方就卡壳,真是的,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妈妈不悦地说。
「前几天您还把他捧成神仙,现在就打回原形了?」
「本来都快问出来了,每次都出岔子,真是好可惜。」
「嗯,是有点可惜。」我附和道。
「你可惜什么?他为了保护你不肯说实话,你是不是偷偷许给他什么好处了
?」妈妈斜乜着我。
「别开玩笑了,我也是今天才见到大胖,哪有时间去收买他。」
「那他为什么一个劲地护着你,一说到关键的时候话就那么少?」
我心说,这还用问嘛,您都已经用棍子打我的头了,他还敢说得更多吗?嘴
里敷衍着说:「我觉得他是想维护咱们家庭的稳定和谐,不想让咱们发生内讧。
他真是一个好人,您错怪他了。」
「我看他就是一个和稀泥的人,两头都不想得罪。」
「要我说您也有责任。」
「我有什么责任?关心自己的老公和女儿有错吗?」妈妈诧异地问道。
我忍不住惊呼一声:「天哪,我没听错吧?您刚才是叫我『老公』吗?」
「是的。」
「哇,好意外,好开心,好激动。」
「你怎么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叫你,至于那么兴奋吗
?」她觉得我有点大惊小怪。
「当然要兴奋了,因为这次听起来格外顺耳,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我不管你叫老公,管谁叫?」
「嘿嘿,看来您真的把我当成丈夫了,简直太奇妙了。」妈妈理直气壮地称
我为「老公」,让我听起来很受用,整个人都有一种飘飘欲仙、难以置信的感觉。
「怎么,听我叫你『老公』很不习惯吗?」她斜眼看我。
「嘻嘻,是有一些不习惯,感觉有点受宠若惊。」
「这不正是你所期待的吗?」
「是啊,我期待很久了,感觉真的很甜蜜。」
「对了,你刚才说我也有责任,那是什么意思?」妈妈又想起刚才那个话题。
「哦,是这样的,我觉得您的出发点不对,您找大师咨询本就是存有私心,
问了半天都是私事,跟公司或者佛法都没有半点关系。」我回答说。
「废话,公司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找他问什么?佛学的法理我也不懂,有
什么可咨询的?」
「那您就是只顾自己的方便,不顾他人的感受。」
「好啊,你敢教训我?」
「我不是教训您,只是说点客观事实。在寺院的时候您先是拿钱砸,然后一
直追问他,把一个老实巴交的出家人弄得那么狼狈,最后还想动武,逼得他只能
念经自保。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妥当?」我开始循循善诱地劝解她,在局里我就经
常给别人做思想工作,这是我的专长。
妈妈嘀咕着说:「问了他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最后倒变成我的错了。」
「您先问问自己,是不是把他当成了情感咨询师?还是婚姻与家庭问题的专
家?或者是当成了妇女之友?」我进一步启发她。
「没那么复杂,我只是想让他帮我解开心中的疑团。」
「搞了半天,您还是把他当成了算命先生。」
「这有什么奇怪的,一开始就是因为算命才认识的他。」
「可现在他不是算命先生了,是我们的朋友。」
「朋友之间也可以相互帮忙。」
「但是您今天做得有点太过分了,朋友之间也没有这样的,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以后一定不敢见您了。」
我最后的这句话打动了妈妈,她想了一下说:「你说得有道理,刚才我的确
有点着急了,挤兑得他只能去念经。我去跟他解释一下怎么样?」
「今天太晚了,他可能已经休息了,明天一大早去吧。」
「行。」
第二天妈妈很早就把我叫起来了,我俩饭都没吃就赶到了大寺院,住持的回
答让我们的心一凉,原来大胖昨天晚上就已经走了,而且搬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
妈妈很失落地对我说:「糟了,他一定是生我的气了,这下不会再找到他了
。」
「没事的,他不是说了嘛,有缘必会相见。」
「昨天把他的联系方式要来就好了。」
「他不会给的。」
「那怎么办啊?」
「怎么办?讲老实话,要是」波罗波罗山大白女侠「来打我,我也会连夜逃
跑的,她连佛祖都敢打,我算什么呢?」我装出害怕的样子。
「别说风凉话,快点想办法。」妈妈推了我一下。
「好办,咱们继续完成买设备的事,该去仙吉岛了。」
「不行,先要找到大胖。」
「您没搞错吧?咱们这次是为了什么来的?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机会,当然要
先把买设备的事情办完了,大胖的事可以随后再说。」
「要是以后再也找不到他怎么办?」
「那就找不到呗。」
「不,我还有话要问他呢。」
「还问呀?昨天差点动手打人,您没看到他害怕的样子吗,都想把锅扣在脑
子上了。」我想起昨天的场面还觉得很担心。
「瞧你说的,好像我是个母老虎似的。」妈妈又推了我一下。
「不是『像』,简直就是。」
「你说什么?」
「噢,我的意思是,您简直就是波罗波罗山第一女侠,佛祖见了您也要吓得
腿肚子转筋。」
「别废话了,快跟我去找大胖。」
「我不去,您自己去吧。」我不打算跟她一起折腾了。
「好,我自己去。」妈妈说到做到,真的准备挨家寺院去找。
这下我没撤了,只好跟着她一起转战在各个寺院间。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她
一门心思要找到人,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劝,我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配合了。
不过这件事情真的是让人很郁闷,本来我希望再也找不到大胖,这样我的秘
密就可以长久保持了,可是妈妈铁了心要找到他,并且认定只有他才能帮助自己
查清事情的真相,所以任何困难都无法阻止她。
我觉得自己很愚蠢,就这样不可救药地跟着妈妈一锹一锹地挖出一个大坑,
而这个大坑将来要埋的人可能就是我。看来我既是掘墓人,又是入墓人,这是不
是有点太悲催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应该说是大难临头躲不过,我们总算在太阳快落山的
时候找到了大胖,那是在一个偏僻的小庙里,他正在打坐冥想,见到我们后略略
一怔,却并不很吃惊:「二位施主是找我吗?」
我脸上笑着:「当然是了。」心里暗想,鞋底子都快磨没了,不是找您又是
找谁?
妈妈显得很不安,她连续给大胖鞠了几躬:「对不起,大师,我昨天太失礼
了,请您原谅。」
大胖显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女施主昨天之高论如当头棒喝,令我醍醐
灌顶,增知长见,受益匪浅,何来」原谅「之说?」
妈妈感觉他是在讽刺自己,但这次忍住没有发作:「我实在太想知道结果了,
出言无状,不慎冲撞了佛祖和大师,还望您大人不记『女人』过,别跟我一般见
识。」
「女施主言过了,你昨天的举止也是率性而为,并非有心针对,不必耿耿于
怀。」
「谢谢大师,您真是胸襟广阔,气量宏大,不愧是得道高人。」
「施主谬赞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出家人,道行还很浅。」
我心想,这两个人真行,一见面就互戴高帽,看来是被那天的事搞怕了。
妈妈斟酌了一下言词说道:「大师您也别谦虚了,您对我们的帮助太大了,
这两天又多番打扰,实在于心不安。您看这样行不行,您穿的衣服太朴素了,我
送您几件镶金线的袈裟行不行?这样会更突显出您的气度,也会吸引更多的人听
您讲经。」
我原以为大胖会委婉地拒绝,哪知他想了一下居然说:「施主所言有理,如
果你们真的有心送我礼物,袈裟就不必了,可否送一件别的礼物给我?」
妈妈也怔了一下,大概想不到对方这次竟然答应了,她很快爽快地说:「您
说吧,想要什么礼物都成。」
「你们前几天在拍卖会上拍得了一件翡翠原石,能否将它送给我?」
听到这个要求,我和妈妈都吃了一惊,大胖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好
不容易开了一次口就要了一份大礼。这块宝石自从被切开后,价格一路飙升,已
经是原来的几十倍了,如今大胖伸手就要,他难道不知道翡翠的价值吗?
不过还是妈妈大气,她知道越多犹豫就越失礼,当下果断拍板决定了:「好,
大师,我们就把这块原石送给您。」
「谢谢施主慷慨相赠,果然大气磅礴,气度非凡。」
「没事没事,这是我们应该的。」妈妈说完以后,我心里暗自嘟囔,这么贵
重的东西一张口就给要走了,哪里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呢?
大胖送我们出来的时候,再次叮嘱说:「你们这次去仙吉岛的时候一定要注
意安全,遇到危险也不要慌张,只要沉着应对,吉人自有天相。」说完拿出两个
珊瑚手串让我们戴上,告诉我们在回国之前切勿摘下,自然可报平安。
我和妈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再提及仙吉岛,但见他反复说这个岛的名字,
估计是有什么玄机,也就一再表示感谢。
为了避免事后反悔,我们很快就把翡翠原石取出来送到大胖的手里,我的心
里还是有点不太乐意,妈妈的表情却很坦然。
离开这座小庙后,我不太满意地对妈妈说:「这位大师果然一点儿都不客气,
一张嘴就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真是狮子大张口。」
「是我答应送他礼物的,他做得没错。」
「那他也应该悠着点儿啊,这也太不见外了,把咱们最值钱的东西要走了。」
「他是一位高人,既然肯接受礼物,必定有他的理由,也许跟他的修行有关,
咱们是无法知晓的。」
「我就纳闷了,出家人不是视钱财如粪土吗?他要的这块翡翠原石得值多少
粪土啊?都够开几个化肥加工厂了。」
「行了,别发牢骚了,反正东西都已经给出去了,再说咱们拍到这块石头本
来就很幸运,不属于你的东西强求也留不住。」
「好吧,我听您的,波罗波罗山大白女侠。」我嘟哝了一句。
妈妈悄悄拧了我一把:「你怎么又这么叫我?不许再乱说了。」
「明白了,波罗波罗山大白奈斯女神。」
「真讨厌。」她瞪了我一眼。
「你说大师是怎么知道咱们有这块石头的呢?」
「拍卖会那天的事闹得那么大,肯定大家都知道了。」
「您说得也对。」
「我之前一直担心他不要钱财,不知道怎么游说他,现在行了,只要他肯接
受礼物就好办了,说明他愿意跟咱们保持联系,这太好了,以后遇到麻烦事儿就
可以向他咨询了。」妈妈显得很满意。
「干脆您直接花钱聘他当顾问得了。」
「行啊,只要他同意就成。」
「您太心急了,我觉得咱们不要追得太紧,应该给他留有一定的私人空间。」
我提议说。
「我觉得是你心虚了,怕我问出你更多的秘密来。」
「别逗了,我哪有什么秘密?」
「你瞒着我做的事情还少吗?就说北北这件事,大师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答案了。」
「他告诉你什么了?」
「你没听到吗,他说我所有的猜测都是事实。」妈妈笃定地说。
「这句话太笼统了,您猜测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都是事实呢?」我反驳说。
妈妈想了想,似乎我说的也有道理,禁不住埋怨说:「这个大师也真是的,
说到关键的地方就卖关子。」
「我觉得他是不想给咱们制造矛盾,他都已经说了,咱俩的姻缘是天注定,
几生几世都不会分开,要是因为他的原因拆散了咱们俩,那不就是逆了天意吗?
难道不怕受到天谴吗?」
「哼,说得有模有样的,好像你很明白似的,请问你的道行有多深?」她斜
睨着我说。
「女施主,这您可算问到点子上了,我本来就是天狼星下凡,是除了太阳以
外最亮的恒星,我原本应在天狼山建立道场,广纳教徒,就是因为和您有贯穿几
世的姻缘,这才抛却教众,和您共经人世的繁华。」
「别自吹了,还说什么天狼星,我看你是色狼星下凡,到了人间的目的就是
勾引女人,你要是建立道场的话,说不定有多少女人要遭殃呢。」
「就猜到您会这么说,你想想,我要不是天神下凡,怎么会命犯桃花劫呢?」
「那我是什么星下凡?」妈妈随口问道。
「您是太白星下凡。」
「为什么我是太白星?」
我把嘴贴到她耳边轻声说:「因为您浑身都很白,下面还没有毛,所以肯定
来自太白星。」
她也猜到我不怀好意,在我靠近的一瞬间就已做好了准备,我的话音刚落,
她就已经掐住了我身上的肉:「你敢再说一遍吗?」
我知道越挣扎只会越疼,当下一把搂住她的腰说:「来吧,亲爱的,就在这
里征服我吧,我愿意为你放弃继续当神仙的机会。」
妈妈将手里掐住的肉旋转了四十五度:「快点放手。」
「我偏不。」
「那我使劲了。」
「您使劲吧。」
她的手腕又旋转了四十五度:「这次怎么样?舒服吗?」
「哇,直是爽呆了,别提多舒服了,您继续,千万不要停。」我一边呲着牙,
一边把她搂得更紧了。
这时我们俩已经完全搂抱在一起,比正常的礼节式的拥抱亲密得多了,看起
来像是热恋中的男女情绪失控,突然在大街上旁若无人地亲热起来。
妈妈从路人奇怪的眼神里看出不对劲,抬眼一瞧,对面大楼里正有人站在窗
口看我们拥抱,急忙挣脱开我的怀抱,嗔怪地说:「别毛手毛脚的,让人看到了
成什么样子。」
「怎么了,您忙着下凡去自己的洞府吗?」
「什么洞府?」
「您忘了吗,我已经说了好几次了,您就是在波罗波罗山的大白奶子洞修炼
的大白屁股真神,最近刚刚下凡。」
「那你就是在色狼山的色狼洞修炼的头号大色狼,人称」狼中之狼「。」
「那正好,我是大色狼,您是大白屁股真神,咱俩可以说是珠联璧合,臭味
相投。」
「呸,你才臭呢。都怨你,整天没正形,害得我跟你在一起变得越来越贫了
。」妈妈抱怨说。
「我怎么觉得我的贫嘴是您教的呢?」我觉得有点冤。
「我什么时候教你了?」
「从小我就跟您天天打嘴仗,嘴皮子早就练出来了。」
「你那是青春叛逆期不听话,专门跟大人顶嘴,我当初就是手软了,不然非
把你这个毛病扳过来不可。」
「这个毛病多好啊,当谈判专家就靠它了。」
「别废话了,买设备的文件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欠什么东风?」妈妈没听明白。
「就是咱们明天启航去仙吉岛之前,需要鸣礼炮八十一响。」我一本正经地
说。
「胡说,国际礼仪中鸣礼炮的最高规格才是二十一响,那还是欢迎国家元首,
你就是个普通游客,只是来坐船的,又不是国事访问,凭什么给你鸣礼炮?」
「咱们可不是普通游客,我是末代的王子,您是晚清最后一个公主。」
「好了,别吹牛了,这样的鬼话只有你自己才信,小心说出来让人家把大牙
笑掉。」
「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样吧,上船之前先我打你二十一个耳光,就当是欢迎你登船了,行不行
?」
「可以啊,不过我要脱掉您的裤子,拍您屁股二十一下作为还礼,怎么样?」
我礼貌地回答说。
「你不但无聊,而且还很下流。」妈妈瞪了我一眼。
「好吧,说正经的,我的意思是咱俩上船之前要有点仪式感,放点礼炮或者
礼花什么的。」
「到哪里弄礼炮或者礼花?」
「礼炮咱们自己就可以弄。」
「怎么弄?你对着天空放屁吗?能凑够二十一响吗?」
「您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咱俩待会儿回去就打炮,为明天的出航进行
一个誓师大会。」我郑重其事地说。
「什么?你说了半天就是为了要干坏事?你真是无药可救了。」妈妈气得拍
了一下我的头。
「别生气嘛,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劳逸结合,适当的夫妻生活也会缓解紧张的
压力。」
「凌小东,我真是佩服你,任何不要脸的事都能让你说得冠冕堂皇,你简直
是一个无敌的存在。」
「谢谢您的夸奖,咱俩是两口子,不用这么客气。」
「我夸你呢是吧?你打算今天晚上打多少炮?也是二十一炮吗?」
「那不太可能,一半还差不多。」
「那你就自己用手去弄吧,看看能射出多少炮。」
「为什么您不肯跟我共同放炮呢?咱们已经很久没做了。」
「你太讨厌了,整天就想着这种事,我不跟你说了。」妈妈赌气地甩开我,
一个人向前面走去。
「您去哪里?」我在后面喊道。
「回酒店。」
「等等我啊。」
「不等了,我自己先回去了。」她说话的时候已走出很远。
我正要追上去,两个身材高挑的外国美女忽然走过来把我夹在中间,一个人
搭着我的肩膀,哇啦哇啦地说了起来。
我听了一会儿总算明白了,原来她们让我请客去喝咖啡,之后可能还要去跳
舞。我被妈妈吵得头有点昏,倒很想跟两位美女聊几句,顺便了解一下当地的风
土人情。不过跳舞就算了,那样容易产生误会。
就在我的身体被她们推得摇来晃去的时候,妈妈忽然气呼呼地走了回来,她
两下子就拨开两个女人的手,拉着我的胳膊就把我拽走了,我只好边走边向她们
俩表示歉意。
妈妈把我拽出老远后才生气地说:「你是不是离开女人就不能活呀?外国女
人你也勾搭吗?」
「跟我没关系,是她们主动过来搭讪的。」我辩解说。
「别狡辩了,你没给暗示人家就能靠过来吗?她们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们又不是同性恋,找您去干什么?」
「臭混蛋,幸亏没让你一个人出国,不然非带回来几个外国小三不可,你真
是小狗改不了吃屎。」
「您把我喂饱了不就行了,我就不会出去找吃的了。」
「我为什么要搭理你?我是你发泄欲望的机器吗?」妈妈压低声音质问道。
「但我们是夫妻呀,总这样冷战算怎么回事?」我也小声对她说。
「就因为我不理你了,你就开始勾引外国女人了是吗?凌小东,你是真的打
算移情别恋,还是纯粹为了气我?」
「您别开玩笑了,我认识那两个女人还不到五分钟,您就回来了,哪里谈得
上勾引?」
「我要是不回来呢?你是不是就跟她们去夜店了,然后接着去开房间?」
「您可真会开玩笑,哪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因为你就是个乱七八糟的人,整天只会做乱七八糟的勾当。」
「这么说我好像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你一见到女人就像癞皮狗见到骨头,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
了。」
「我觉得您有点不讲理了,一点小事也要无限度地扩大。」
「你第一天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吗?怎么了,娶了我以后后悔了?」
我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您总这样无理取闹,实在太过分了,我受够
了。」
妈妈冷冷地看着我:「你想怎么样?」
「我大小也是个男子汉,还是您老公,您每天就这么对我,太伤男人的自尊
了,我先走了,不用送了。」我说完就怒气冲冲地独自一个人向前走去。
她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可是没过
多久,我又气势汹汹地走了回来,直接站在她面前说:「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窝
窝囊囊地走了,现在我要行使做丈夫的权利。」
「什么权利?」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脸上又恢复成笑嘻嘻的表情:「劝您赶紧收收心,跟我
度蜜月去。」
「我偏不。」她极力挣扎着。
「唉呀,那就不好意思了,亲爱的,现在是老公做主的时间,可就由不得您
了。」我一面涎皮赖脸地说着,一面握住她软嫩的小手,她虽然很不情愿,还是
被我拉着向前走去。
「你真是讨厌,就会耍无赖。」妈妈的口气已经柔和了许多,
「嘻嘻,听说会调情的无赖才最受欢迎。」我厚着脸皮说道。
「切,懒得理你。」一路上妈妈都在反抗着,但是拗不过我把她连搂带抱地
带回了酒店。
晚上我想跟她套近乎,她绷着脸不理我,想亲个嘴都不行,打炮的事就更别
想了。不过我一点儿都不沮丧,女人生气一般就是两三天的事,只要有一点耐心,
慢慢就能把她们哄好,再说刚才的拌嘴也不算什么事,顶多是打情骂俏。
到了第二天早上,她的态度果然有所好转,虽然不让我抱她,但是当我把手
放在她的肩膀上时,她并没有甩开,这就是个不小的进步。跟女人套近乎就是这
样,不能一下子发展得太猛,要细水长流,先从不起眼的身体部位接触开始,再
逐渐向其它部位扩展。
后来我借着刷牙的时候蹭了一下她的翘臀,她只是瞪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
我的胆子更大了,吃早饭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把手搭在她的大腿上,她也仅仅皱
了一下眉,随后继续去喝粥。
等到出门的时候,我很自然地去牵她的手,头两次都被甩开了,我不气馁地
第三次去牵,她终于被我握住挣脱不开了,之后我们的手就一直连在一起。
好像这才是爱情本来的面目,我们的最初由于亲情而在一起,然而那次酒醉
后的交欢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复杂起来,直到我们有了孩子又历经了风风雨雨,两
人的关系才重新回到爱情的轨道上来。我希望尽最大的努力为我们的感情保驾护
航,不想再出现一点儿风吹草动。
当我们上了船以后,妈妈问我:「你的二十一响礼炮准备好了吗?」
我低声说:「这几天肠胃比较听话,没有多余的气体可以排出来,要不您赞
助我两个吧?」
「我也没有。」
「算了,那就先上船吧,缺的礼炮以后再补。」
进了船舱后,我和妈妈安静地坐了下来。同行的游客很多,都是去岛上看风
景的,据说那里还能见到硕大的海鲜。
仙吉岛终于到了,船靠岸后大家迫不及待地去游玩,我们则赶到了生产这套
设备的工厂。一位负责人带我们参观了部分车间,有些涉及到机密的部门则不允
许我们进入。
经过一番考察后,我们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这个工厂要建在小岛上。原来有一
个巨型离心泵必须建在岛中央的一个温泉里,建在别的地方则无法发挥离心泵的
最大作用。我猜是那个温泉里有某种强大的力量在推进巨型加工中心的运转。这
种利用大自然的能量带动大型设备运转的做法真的很有创意,但是别的什么都不
怕,就怕这个温泉是个小型的火山喷发口,万一某一天真的火山爆发了,这个独
一无二的工厂可能就要跟着一起埋葬了。
参观之后,我们开始办理购买设备的相关手续。这才是重头戏,也是我们此
行的终极目标。这个过程是相当漫长的,我们经历了各种繁琐的文件验证和设备
检查,还有各种审核和验证,让人有一种随时要崩溃的感觉。为了免生后患,我
们对每个环节都检查得非常仔细,不敢有一点纰漏,直忙到第二天的中午才终于
完成,款项也都支付完了。所幸工厂的服务还不错,给我们提供了食宿,否则我
们真的打算熬个通宵了。
进行完全部流程后,我们终于拿到了菲利乌克开好的授权书,拥有了合法进
口设备的凭证。由于设备非常庞大,无法拆解,只能通过海运的方式运载回国。
随着工人把全套设备装上货船运向海港后,我和妈妈才算感觉轻松了一些。
我笑着搂住她的腰说:「这次大功告成了,可以亲个嘴儿吧?」
她轻轻推开我说:「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只是亲个嘴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现在哪算大功告成,设备运回国才算呢。」
「好吧,您真是谨小慎微。」
接下来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在岛上转了转,买了一点纪念品。虽然这里的海
鲜个头很大,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见识了。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我们坐上返航的船,这时的风浪已变得大起来,按照船长
的意思最好不要出行,建议明天再出海,但是游客们不同意,于是轮船还是启航
了。
头一个小时大船的行进很顺利,而后风云突变,风浪越来越大,天色也昏暗
起来,能见度变得很差,船体的摇晃越来越大,大家都变得有些担心起来。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忽然听到「嘭」的一声巨响,船身剧烈晃动了一阵,
接着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我对妈妈说:「我过去看一下,您先别动。」
她关心地说:「注意安全。」
我出去看了一阵,转回来对她说:「轮船出了点故障,现在需要大家换乘一
条船,咱们赶紧下去吧。」
「是不是撞到礁石了?」
「不是不是,您别乱猜了。」
妈妈不明就里,拎起拉杆箱就跟我下了船,来到另外一条类似救生艇的小船
上,上面已经挤满了惊惶不安的人们。
我把自己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塞到包里,然后把包放到她的身边,她有些诧
异地说:「你干什么?」
「这条船坐不下,我要坐另外一条船。」
「不用吧,这里挤一挤还坐得下。」她指了指身后。
「这条船太小了,另外一条船才大呢。」我看了一眼她身后,满满登登地都
是人。
「那咱们什么时候会合?」她担心地抓着我的手。
「放心吧,很快就会见面的。」我安慰她说。
「要不还是一起走吧。」她恋恋不舍地对我说。
「好了,别说了,船就要开了。」我用力抱了她一下,然后转身就匆匆下了
船。
我下去不久,小船就收起舷梯,缓缓向前驶去。妈妈恋恋不舍地对我招着手,
心里却隐隐地生出一丝不安。她回首环顾了一下周围,狭小的船舱内挤满了人,
像是一个硕大的沙丁鱼罐头,它和罐头唯一的区别就是四周是透气的。
小船航行了一阵后,旁边一个外国胖女人问妈妈:「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我老公。」
「他对你挺好的。」
「是啊,他对我很好。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看他塞给大副好多钱,不然你也上不了这艘船。」
「为什么要塞钱?」
「咱们的大船刚才撞坏了,你不知道吗?只能上救生船逃命,但是这艘船太
小了,只能让妇女、儿童和老人上来,后来没有地方了,你老公就花钱给你找了
一个位置。」
「真的是这样吗?」妈妈大吃一惊。
「对呀,还有好几个女人和老人没上来呢。」
「其他人怎么办?」妈妈的声音已经颤抖了。
「能怎么办?留在大船上等救援呗。」
「没有别的救生船了吗?」
「听说还有几艘小船,但是装不了几个人。」
妈妈急得拿出手机,两只手哆嗦着给我拨了电话,但却始终拨不通。是了,
这是在海上,天气又很差,肯定影响手机信号。
她尝试了几次无果后,绝望地放下手机,眼巴巴地透着船边的栅栏向外张望
着,希望能看到一点转机。海水溅起的浪花不断打在她的脸上,她也不在乎,只
恨自己没有千里眼,不能看到百里之外。
此时她全部的期盼都寄托在有人能去救援大船,是的,她愿意付出所有的代
价换来我的安全,她真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多问几遍,稀里糊涂地就上了船,早
知这样她就坚持跟我在一起了,那样的话无论生死都在一起,也不必像现在这样
牵肠挂肚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风也越来越大,妈妈心里残存的念头变得越来越渺茫,
她的眼泪开始缓缓流下来,并且越流越多,直到无法控制。那个外国胖女人看她
哭得很伤心,好心递过来几张纸巾让她擦眼泪。
妈妈擦了一会眼泪后,发现胖女人的表情很轻松,忍不住问道:「你是一个
人来的吗?」
「不,是跟我老公和弟弟一起来的。」
「他们没有上船,你不难受吗?」
胖女人的忽然神秘地对她笑了一下:「一点儿都不难受。」
妈妈纳闷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们就在船上。」
「船上不都是妇女、儿童和老人吗?」
「是啊,所以他们一个打扮成女人,一个打扮成了老爷爷。」
「这样也行吗?」妈妈吃惊地问道。
「唉,为了活命,什么苦都得吃呀,你看到那边了吗,好几个老人和女人都
是男人假扮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妈妈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很多真正的女人和老人挤不上船了,原来他们的位
置被一些健壮的男人给占领了,真是一群无耻的家伙,相比起来,我真是太傻了。
胖女人接着说道:「你老公真是挺可惜的,他只要化一下妆就可以上这艘船,
但是他没去化妆。」
妈妈懒得再和这些人讲话,心中暗想,我老公才不会像你们这么贪生怕死,
他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公,他才是真正的男人。
话虽这么说,她的心里还是很担心,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怎么样,也不知能否
安全脱险,她的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两眼渴望地看着窗外,希望能看到奇迹的
发生。
27·2
这条船又行驶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喊道:「有船过来了。」
妈妈听了精神一振,急忙向外面看去,但见几艘小船正向救生船飞驶而来,
其中一艘速度很快,转瞬之间就离船身很近了。
她瞪大了眼睛一瞧,离他们很近的这条船上站着一个人,也正在极力向这边
张望着,这个人身材高大,衣服已经全被海水打湿了,虽然风急浪大,天色又有
些发暗,但是她看得真真切切,这个人不是她苦苦思念的老公吗,忍不住喜极而
泣,挥动胳膊就喊了起来:「老公,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
这时我也看到妈妈了,忍不住也挥手喊道:「老婆,我看到你啦!你现在怎
么样?」
「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我的「好」字还没有说出口,一排滔天巨浪突然打过来,直
接把我们的小船打翻了。
妈妈正沉浸在跟我重逢的喜悦里,突然一排水花打过来,再睁开眼的时候我
和小船都不见了,登时又急又怕,马上又喊了起来:「老公,你在哪里呀,我怎
么看不到你了呢?」
可是眼前除了汹涌的水面什么都没有,是啊,今天的天气特别差,海面上一
个大浪接着一个大浪打来,好像台风要刮来一样,眼前不光是那几艘小船没了踪
影,就连她们坐的救生船也被摇晃得东倒西歪,仿佛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妈妈急得在原地直蹦,对于她来说这真是喜忧参半的几分钟,乍然与我重逢
的欢喜被冲得一干二净,剩下的都是担心与焦虑,她大声地呼喊着我的名字,声
音嘶哑着,都已经带着哭腔了。
就在她无比绝望的时候,我突然在船边的水面上冒出脑袋,一把抓住窗边的
栅栏,头发和脸上都湿漉漉的,手上戴着珊瑚手串,身上还穿着救生的装备,好
像一个刚刚完成水下勘探任务的蛙人。
妈妈又惊又喜,一下子抱住我的双手说:「老公,原来你在这里呀,吓死我
了。」
尽管我泡在水里,还是笑嘻嘻地说:「怎么样,有没有想我?」
她流着眼泪说:「当然想你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都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你真讨厌,又笑话我。」
「你在这里还好吗?」
「我还好,」她说到这儿,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我的手,「你真坏,为什么瞒
着我一个人悄悄留在大船上?」
「救生船上的都是妇孺和老人,我怎么能上来呢?」
「那你也要跟我说实话啊,我可以跟你一起留在大船上,有什么困难咱们一
起面对。」
我摇摇头说:「有些困难可以一起面对,有些困难必须一个人面对。」
妈妈抽泣着说:「你这个坏蛋,非要上演个人英雄主义,把我一个人扔在这
里,我恨你。」
我深情地看着她说:「亲爱的,别恨我,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她抬起泪眼说:「你不是在大船上吗?怎么又到了小船上了?」
「说来真不巧,咱们的大船遇到了三十年不遇的坏天气,根本就控制不了方
向,结果跟另一艘船撞到一起了。你们走了以后,我们本想留下来固守待援,但
是大船开始慢慢下沉,大家只好四散逃命了。」
「大船上有那么多小船吗?」
「小船没那么多,但是还有其它的救生工具。」
「那你们的小船翻了,现在该怎么办呢?」
「放心吧,我们早就已经发出求救信号了,估计很快会有救援赶到的。」
「你先别说了,我找几个人把你拽上来吧。」妈妈着急地说。
「不行,别拽我了,你们的船都已经超载了,」我急忙制止她,「我穿着救
生衣,在水里泡一会也没事的。」
「可是你的脸色白得吓人,你的手比冰块还凉,你是不是很冷?我把衣服脱
给你吧。」说完她就要脱自己本就不多的衣服。
「不不不,千万不要脱,衣服弄湿了穿在身上更沉。」我急忙制止了她。
「那怎么办呀,我把这些栅栏撬开吧,你顺着窗口就能爬进来了。」她用力
去拔窗口的栅栏,发现这些铁条纹丝不动,根本就拔不出来,禁不住又哭了起来。
「先别哭,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她像看到了希望之光似的,眼睛睁得很大,哭声也停止了,
「快点说。」
「您现在马上大声唱两首歌,船舱里的人肯定会少一半,这样我就可以进来
了。」
「坏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妈妈本来正在难受呢,听了我的话以
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顺手拍了我一下。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现在要跟您交代一些事情,很重要的,您拿手机录
一下音。」我恢复了严肃的口气。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她不太明白,还是拿出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有条不紊地讲道:「我公司保险柜的钥匙在门口的灭火
箱里,在林子凡那儿还有一个保险箱,钥匙就在办公室的吊灯上;我电脑和所有
银行卡的密码都是您的生日,最值钱的邮票和手办放在家里的衣柜夹层里,杜晶
芸给的蓝钻戒指放在衣帽间最上面的抽屉里;我在书柜的饼干盒里有一个本子,
那是个账本,所有别人欠我的钱都记在上面了,我的私房钱藏在您放珠宝盒的柜
子底下……」
妈妈越听越是心惊,她猛地打断我说:「凌小东,你没头没脑地说这些干什
么?」
「咱俩是两口子,有秘密当然要分享了。」
「我不想听你的秘密,只想让你跟我在一起。」
「我知道,咱们肯定会在一起的,但是你一定要把这些秘密记住。」
「我不记,我不记,」她拼命摇着头,「你就当我什么都没听见。」
「乖,听话,别任性了,你把这些事情记住我就放心了。」
「混蛋,你想让我放什么心?你是不是打算抛弃我和三个孩子去享福?」妈
妈的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好吧,您就当我要去享福了,我马上就要去一个小岛当国王,上面有很多
美女,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
「凌小东,你又在骗我了,你忘了以前说过的那些誓言吗?你答应了要永远
跟我在一起的,现在想要反悔吗?别做梦了,你听好了,以后你到哪儿我们就去
哪儿,别想抛弃我们娘四个。」她哭着说。
这时我的体力已经渐渐支撑不住了,声音也弱了下来:「可是,天底下没有
不散的筵席……世事变幻,离合无常……咱们也不能保证永远在一起……适当地
分离一下未必是坏事……」
「不不不,」妈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你再支撑一下,无论如何都不
能松手,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的身体越来越冷,牙齿不住打架,浑身都在颤抖着:「老婆你记住了,一
定把孩子们带大,让他们好好读书,还有,教育孩子的时候注意自己的身体,不
要太生气,不要打他们。」
「你不要说这些废话,孩子们我管不好,必须由你来教育才行,你可不能当
逃兵。」她着急地晃着我的胳膊说。
「别这么说,老婆……你都生了五个孩子了,你肯定能行,要相信自己……」
我的眼睛有些迷离,头也渐渐往下沉。
「凌小东,你振作一点,不要睡觉。」她急得直拍我的头。
「我没有睡觉……」我的头仍在往下沉。
「凌小东,凌小东,你别睡觉,快点说话呀。」妈妈不住叫着我的名字。
「咕噜……」我的嘴里只是发出一连串的冒泡声。
妈妈更担心了,她抓着我的头发摇晃着,嘴里声嘶力竭地喊着:「凌小东,
你这个坏蛋,不许放弃,快点回答我的话。」
这次我连「咕噜」声都没有了,只是把头垂下来任她摇动着。
她越来越害怕,哭着对我说:「求求你别吓我,以后我不再打你了,成吗?」
我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接着哀求道:「我允许你有私房钱,你想干什么都可以,行吗?」我还是
耷拉着头。
「北北的事我不再查了,行了吗?」
「……」我依然像睡着了一般。
「老公,老公,」妈妈哭得更大声了,她一边晃着我的头一边喊道,「我同
意你娶好几个老婆,这还不成吗?沈蓉、安诺、唐娟都可以搬过来,如果你觉得
有必要的话,北北也可以搬到咱们附近住。」
听到最后这几句话后,我「噌」地一下子把头抬了起来:「喏,这都是您亲
口说的,可不许反悔。」
妈妈先是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接着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她条件反射地举手
就要打我,我连忙说:「亲爱的小云云,手下留情啊。」
她愣了一下才说:「为什么这么叫我?」
「我早就想这样叫了,但怕您说我没大没小。」
「你还真是没大没小。现在为什么又敢叫了?」
「嘻嘻,现在您抓不到我。」
「先别贫了,快想想怎么脱险吧。」她担心地说。
「噢,对了,」我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今天为什么会出行不顺了。」
「为什么?」
「一定是因为出发前没有鸣礼炮二十一响。」
「又胡说,这跟鸣礼炮有什么关系?」妈妈反驳道。
「轮船启航之前都要放炮的,可以驱邪、除魔、避瘟,大家都信这个。这些
外国人也真是的,太大意了。」
「你这不也是封建迷信吗?」
「我这不叫封建迷信,是正常的航行礼仪。亲爱的,这下你后悔了吧?」
「后悔什么?」
「后悔昨天晚上没有跟我一起放礼炮。」我暧昧地笑着说。
妈妈这次没有嗔怪我,她眼泪汪汪地说:「只要你好好地活着,我天天都跟
你放礼炮,放多少响都没关系。」
「太好了,大功告成,亲个嘴儿吧。」我使出全部的力气把脸靠近,她急忙
把嘴伸过来,透过栅栏的缝隙跟我吻在了一起。虽然我的嘴唇和舌头是那样的冰
冷,她依然深情地跟我唇舌相交,吻得那么缠绵、那么主动、那么投入,似乎希
望就这样跟我的嘴巴粘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
最后还是我把舌头抽了出来,感觉被她咬得都有些麻木了,我勉强笑着说:
「我身上太冷了,跟我亲完了会着凉的,快去喝点热水吧。」
她可怜巴巴地抓着我的胳膊说:「老公,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乖乖地听话,把手放开,明天早上就能见到我了。」
妈妈摇着头说:「不,你骗我,我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没有骗你,我是个盖世英雄,明天就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见你。」
「不,我不是那种毛丫头,别想哄我上当。」
「嗐,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别再提什么筵席不筵席的了,反正你别想离开我,咱俩也不可能散掉。」
我只好劝她说:「好像风浪越来越大了,我要找个地方避一下。」
「这茫茫大海的你到哪里去躲避?还是到船上来吧。」
「不行,我已经拖慢你们的速度了,再说这又不是冲浪,我不可能一直跟在
你们的后面。」
妈妈着急地说:「那我就下船去,反正我要跟你在一起。」
我连忙按住她的肩膀说:「不行,你不能这样做,太危险了。」
「你别拦着我,不管是生或死,咱俩都不能分开。」她固执地说。
「你听我说,千万不能下来。我现在一个人还撑得住,要是你也到海里,我
可能就顾不过来了,搞不好咱俩都搭进去,以后谁来照顾孩子呢?」
妈妈又哭得泣不成声了:「我真后悔没跟你一起留在船上,你这个坏家伙,
每次都骗我,我好恨你。」
「这种事当然是男人冲在前头了,哪能让女人去冒险呢。」
「可是……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点您不用担心,我是色狼星下凡,不完成泡妞的大业是不会回到天上的
。」我佯作轻松地开着玩笑。
「真讨厌,这个时候还闹,告诉你,一定要全须全尾地回到岸上,不然我可
不饶你。」妈妈担心地说。
「那当然,我还要再跟您生三个孩子呢。」
她这次没有教训我,只是柔声说道:「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生几个孩子
都可以。」
「这是您说的,可不许赖账。」
「我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嗯,您不是。」
「所以你也不许骗我。」
「那是当然,」我苦笑着说,「对了,您瞧瞧咱俩现在的样子,像不像那部
关于轮船的大片?」
「什么大片?」妈妈一时没反应过来。
「嗐,就是那部最有名的片子,一艘豪华巨轮撞上冰山以后沉没,男主角把
女主角推上一块木板,自己泡在海水里,是不是和咱俩现在的场景很相似?」
这下她终于想起来了,急忙拍了我一下:「呸呸呸,不许乱说,咱们和他们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亲爱的露丝小姐?」
「你肯定不会出事的,而且我也不是在木板上。」
我苦笑了一下,心中暗想,您看我现在的样子还有机会死里逃生吗?但是表
面上还是要安慰她:「是的,咱们和他们不一样。不过我还有几句话要叮嘱您。」
「什么话?不吉利的话就不要说了。」
「都是吉利的话。」
「那你说吧。」
「您以后要保养好自己的身体,多喝热水,少喝酒,少吃辛辣和生冷的食物
。」
妈妈抬手就给了我一记耳光:「坏蛋,这是吉利话吗?」
「这话还不吉利吗?」
「吉利个屁,你想甩掉我一个人去逍遥快活是吗?告诉你休想,我一辈子都
要跟你在一起,甭想甩掉我。」
「我是关心您嘛。」
「用不着,真要关心我就踏踏实实地拿出实际行动来,不要只在口头上关心
。」她泪眼婆娑地说。
「您能再打我几下吗?我怕以后没机会再打了。」我有些动情地说。
「去你的,又开始说这种话了,不要垂头丧气的,振作一点,我们的明天还
很长呢。」妈妈在给我鼓劲,也在给她自己打气。
「好吧,但愿如此。」我已经感觉两只胳膊快没有劲了,说话也变得有气无
力。
「都怪我,非要买什么设备,不然咱们也不会到仙吉岛来,也不会遇上这样
的事了。」她自责地说。
「这跟您有什么关系,天有不测风云,谁又能预测未来呢?」
「大师就能预测,而且他猜到咱们会遇到危险了,只怪我没有听他的话。」
妈妈不住摇着头,显得很懊悔。
「别再想他的事了,我们不能总把命运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我感觉两只手
越来越酸痛,就快要抓不住了。
「唉,总之是怪我贪多求全,一意孤行,害得你为我受苦。」
正在她悔恨交加的时候,一股大浪忽然打来,船身剧烈摇晃起来,我被一股
大力推得身子向外,只觉得虎口一阵剧痛,一只手登时被甩到一边,只有另一手
还握着栅栏。
「老公,你怎么样?」妈妈着急地喊道。
「我可能要去当个冲浪先锋了,您多保重。」
「别说这种话,来,抓住我的胳膊。」她竭尽全力去向我伸出手来。
我原本想向前使劲,后来转念一想,这样不过多支撑一会,到最后反累得她
体力耗尽,终究还是救不了我,何必呢?与其待会儿更痛苦,还不如提早放手。
于是把手缩回来,大声对她说:「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不要苦了自己
。」
她哭着说:「不不不,我不答应你,你也不许离开我。」
「我只是走开一小会儿,还会回来的。」
「不,你骗人,你一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死死攥着我不肯撒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股大浪尚未平息,又一股大浪席卷而来,整只
救生船几乎被抛到了半空中,万幸的是,船身没有倾覆,但是我的胳膊传来一阵
剧痛,几乎就要断裂了。
妈妈感觉到我在咬牙坚持,她急忙伸出手去想要抓我的身子,但是海浪越来
越汹涌,她自己都站立不稳,更别提帮助我了。
就在几股水浪的不断冲击下,我抓着栅栏的手变得越来越虚弱,眼看就要握
不住了,妈妈拼命想要抓住我的手,但是她的力量实在有限,喊别人帮忙又来不
及了。
最痛苦的时刻终于到了,在一股滔天巨浪的冲击下,我的手指承受不住钻心
的疼痛,终于松开了栅栏,就在她绝望的惊呼声中,我用尽力气大喊了一声「老
婆,我爱你」,随后就消失在了汹涌的海水中。
这股凶猛的海浪也从救生船的窗口拍进来,正打在妈妈的脸上,她隐隐约约
听到了我最后一声呼喊,只觉得诸般黑暗一起袭来,天塌地陷般的痛苦让她的神
经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等到妈妈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张简易的床上了。她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
发现是一间狭小的舱室。她揉了揉太阳穴,强撑着自己坐起来,脑子里回想着自
己晕倒之前发生的事情。
就在电光火石的回忆中,我掉入大海中的最后一句话再次钻入了脑海,她一
下子清醒了,急急忙忙地站起身就要出去,舱室的门打开了,那个外国胖女人和
一个船员走了进来。
妈妈见到她们像见到了救星,急忙问道:「我老公怎么样了?」
胖女人摇摇头:「风浪太大了,小船和上面的人都不见了。」
妈妈只觉得一股寒意陡然钻入身体,久悬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她站在原
地发起愣来,良久才缓缓坐回到床上,眼泪顺着眼角又流了出来。
胖女人和船员同情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妈哭了一阵后,猛地站起身就往外走,胖女人看她的样子很吓人,急忙拉
着她的胳膊说:「你去干什么?」
「我要去找我老公。」
「他不在船上。」
「那我就坐小船出去找。」
这时那个船员对她说:「我们都找不到你老公,你就能找到吗?」
妈妈哭着说:「那也要去找呀,总不能坐在这里干等着吧。」
船员说:「搜救的船只已经赶过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胖女人附和说:「是呀,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在这里等着。」
妈妈觉得他们说得也有道理,就停住了脚步。她看了一下四周说:「这里是
什么地方?好像不是在救生船上。」
「是的,咱们的船差点就被海浪掀翻了,幸亏遇到救援的船只,不然大家全
都要完了。」
「这里是救援船吗?」
「对。」
「现在咱们去哪儿?是去寻找其他落水的人吗?」
船员解释说:「现在海面的风浪还是很大,我们要先把你们送到中转港,你
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等天气好了以后再坐另一艘船到达目的地。」
「那我的老公怎么办?」妈妈焦急地问道。
「我们已经在进行搜救了。」
「你们派出了几艘船进行搜救?」
「三艘。」
「才三艘?不行,太少了,我建议你们马上派更多的船来扩大搜救范围,费
用由我来出。」妈妈又拿出女总裁的派头。
「对不起,我们不是为您的金钱服务的。」
「那你们为了什么服务?是为人民服务吗?」
「我们是为了神圣的工作服务的。」
「你们干工作为了什么?不还是为了钱吗?我又没让你们白干,说吧,你们
到底想要多少钱?」
「女士,请不要再提钱了,好吗?这是我们的工作,请您尊重它。」
「这样吧,你们搜救队一共有多少条船?我全都买下来了,你开个价吧。」
妈妈想仿效我在同心岛的做法,也把对方的船买下来。
船员很无奈地说:「很抱歉,你真的误会了,我们搜救队并非私人企业,不
能随意买卖。」
「我可以出很多钱。」
「那也不可以。」
「那怎么办呀,我老公现在生死未卜,我却待在这儿什么都干不了。」妈妈
急得直蹦。
「你先别着急,我们正在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搜寻落水者,估计陆续会有结
果,你去中转港等消息吧。」船员安慰她说。
妈妈没有办法,只能接受这个事实。这毕竟是在国外,而且又是在海上,就
算她再有本事也不能随意指挥别人。她有点想念大胖了,是的,现在是最需要他
的神算的时候,偏偏这个家伙不知道又跑到哪个寺院去了。看来还是陆地上最安
全,起码可以脚踏实地,妈妈暗暗下了决心,以后不遇到特别重要的事是绝对不
会坐船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航行后,救援船终于到了中转港。妈妈裹着一件外套孤零零
地下了船,想到去仙吉岛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以后却变成了一个人,她的鼻子
一酸,禁不住又流下泪来。
从船上下来的人都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他们纷纷涌到码头的一家快餐店
吃东西,妈妈什么都没吃,只点了一杯咖啡,因为她觉得很冷,是从心里往外的
那种冷。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心里的悔意越来越深,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
的,如果不是她坚持要购买这个设备,可能一切都不会发生。而且大胖事先已经
提醒过了,此次去仙吉岛荆棘丛生,可能会遇到风险,但是她没有听进去,如今
想说什么悔恨的话都太晚了。这真是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己太自信;不怨鬼,
不怨神,只怨自己太好强。
休息了一阵后,有一艘救援船靠岸了,大家都飞奔过去,想看看有没有自己
的亲人,妈妈也跟着跑了过去。
等船上抬下两个人后,大家凑上去一瞧,原来是两个渔民,并不是自己认识
的人,于是都放心地散开了。
妈妈转身也要走开,却听到几个船员正在聊天,其中一个说:「这些人太幼
稚了,这种天气下怎么可能会有幸存者?」
「就是,咱们搜寻了半天都没见到一个活人。」另一个回应道。
还有一个人绘声绘色地说,他看见了一个大个子,但是没有脑袋,估计是被
鱼咬掉了。
妈妈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转回身问道:「那个大个子穿的什么
衣服?」
船员结结巴巴地说:「我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救生衣。」
「他的手上戴了什么东西吗?」
「嗯……戴了一个类似手串的东西。」他想了一下说。
听到这句话后,妈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急忙扶住旁边的扶手才没有倒下。
几个船员看到她的脸色不对,赶紧让一位女船员扶她到沙滩椅上躺下休息一下,
还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妈妈喝了几口水后,觉得有点缓过来了,就勉强坐起身来。女船员关心地问
她怎么了,是不是有亲人在沉没的大船上?她说是。
女船员又问:「他是你的什么亲人?」
妈妈哽咽着说:「他是我的老公。」
「你们的感情一定非常好,不然你不会这么激动。」
「是的,他对我非常好,但是……我却把他一个人扔下了……我对不起他…
…」说到这儿,她的泪水再次成串地涌了出来。
「别这么说,要是他知道你这么痛苦,也会不开心的。」
妈妈此刻又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她责怪自己为了项目利益的最大化而不断冒
险,而今想要的东西即将得到了,却有可能要失去老公,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情
景,但是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这让她的心如针扎一般痛苦。
这时她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我对她的劝告,因为我不止一次劝过她及时收手,
她都没有听进去,她还是坚信自己作为总裁的经验,却没想到会付出这么大的代
价。她又一次后悔了,后悔当初没听我的建议,她一辈子的后悔都集中在这一天
了。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女船员安抚她说:「你要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也许你老公已经脱险了,对
不对?」
「不可能的,刚才他们说的那个没头的男人跟我老公一模一样,再说他掉到
这么大的风浪里,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你现在见到你老公了吗?」
「还没有。」
「这就对了,说明他有可能还活着,你为什么要一直在这儿哭呢?」
妈妈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但是自己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懊丧,无论如何都难
以释怀。特别是当她意识到自己为了买这些冰冷的机器,可能要失去最亲的人,
之前付出的种种努力竟然成了埋葬爱人的垫脚石,一时间悔恨难抑,眼泪如开了
闸的河水一般流得更多了。
女船员见自己的劝慰没起作用,急忙递过纸巾让她擦眼泪,这反而让她的泪
水更止不住了,一边哭泣一边呜咽着说:「就为了买这些设备……我把老公给弄
丢了……我是个坏女人……」说完就哭得更厉害了。
女船员又劝了一会儿,见她仍然停不住哭声,觉得把压抑的情绪释放一下未
必是坏事,也就不阻拦了,静静地在她身边又陪了一阵,直到轮船要出发了才起
身离开。
妈妈又抽泣了很久才止住哭声,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一样呆呆地看着海面,
似乎希望之前的奇迹再度上演,希望我能突然从水下把头钻出来,嬉皮笑脸地喊
她一声「波罗波罗山大白奈斯女神」,如果这一幕能出现该有多好,她愿意付出
一切代价来实现这个愿望。
然而现实生活并不是童话世界,有些愿望不过是美好的幻想而已,她等了好
久也没等到那个盖世英雄出现,一切期盼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厢情愿,忍不住低
声说道:「凌小东你这个大坏蛋,你不守信用,说好了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见我,
但是你失约了,我好恨你。」
说也奇怪,当她意识到可能要失去我的时候,我的种种好处又浮上心头,我
的勤劳能干和奋勇当先俨然成了优秀的品质,我的风流成性和到处留情成了温柔
的标记,我的调皮捣蛋和低级趣味转化为甜蜜的回忆,就连我在床上的欲求无度
也变成了体贴多情,她甚至回想起跟我做爱时的细节。总之,有我的生活是那么
美好,而没有我的世界却是那么糟糕。她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不是
为了三个孩子,她真想马上跳到海里去追随我而去,这样就不会再有任何烦恼了。
是的,这个时候妈妈才感觉到已经离不开我,并且习惯了我的贫嘴滑舌和插
科打诨。她已经完完全全把我当成了老公,几乎忘了我本来是她的儿子。如果我
们沿着这条幸福的路走下去,将会有非常美好的未来,但是厄运忽然从天而降,
她对人生的所有规划都在这一刻被清了零,现在老公没有了,大儿子没有了,所
有的希望都破碎了,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自己和三个没爹的孩子,以后的漫漫人
生路该如何走过呢?
她越想越绝望,越想越疲惫,心力的交瘁让她的精神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没过多久便有了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就在她将睡未睡之际,耳边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怡云……怡云……」
她吃惊地抬起头,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副奇景:我像海洋之子一样从水下面一
步一步走了上来,身上的衣服竟然丝毫未湿。
妈妈又惊又喜,她接连揉了几下自己的眼睛,当确定真的是我后,兴奋地扑
上来就要拥抱我,被我冷静地伸手挡住了:「请你不要这样。」
她吃惊地看着我:「你怎么了?不认识我吗?」
「我认识你,你是怡云,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我冷冰冰地说着。
「你……为什么这样跟我说话?」她被我一口一个「怡云」叫得心里一痛,
暗自思忖道:好你个凌小东,即便我不是你的妻子,可我还是你的妈妈,你就这
样对我直呼其名吗?
我的下一句话更让她心惊肉跳:「因为咱们不会再见面了。」
「你……什么意思?」
「我就要走了,要去很远的地方。」
「你要去哪里?为什么不带上我?」她不甘心地问道。
「对不起,我被别人救了,是她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必须跟她结婚。」我
索性直言相告。
妈妈哭着说:「那我怎么办?」
「下一世吧,咱们一定会在一起。」
「这辈子呢?」
「这辈子可能没希望了。」
她一面流泪,一面拉住我:「你不是跟我说过,三生三世都要在一起吗?怎
么现在就变了呢?」
我无奈地看着她:「这么做也是没办法,我如果背叛誓言,也不会有好结果,
咱们还是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会这样呢?」
「茫茫大海,无法逃生,为人所救,自当听命于人。」
「我跟你一起走行不行?」妈妈抓着我的袖子说。
「可是……我要跟别人结婚了。」
「我……给你做小老婆还不成吗?要不就让我当保姆。」她可怜兮兮地说。
「怡云,不要这样,你到了那边也无法生存,咱们终究还是不能在一起。」
我叹息了一声。
「老公……我不想跟你分开……」
「不要舍不得离开我,夫妻纵然恩爱难分,到头来终须一别,谁又能真的实
现百年之约呢?」我一边劝她,一边递过来一个纸条。
妈妈打开一瞧,上面写的不是最熟悉的「日日思君不见君,与君共尿长江水」,
而是两句分外冷酷的诗「今夜踏浪来诀汝,死生从此各西东」。
她只觉得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在心里蔓延开来,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你、你
为什么这么绝情?」
我的眼泪也缓缓流了下来:「我也不想这样,实在别无选择……你是希望我
在世界上彻底消亡,还是希望我在另一个地方默默地活下去?」
她泣不成声地说道:「咱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我怕自己会心软,挣脱开衣袖说道:「带好咱们的孩子,待他们成婚之日我
还会再来。望你一切安好,善待自己。」说完之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子,头也
不回地向海里走去。
妈妈见我匆匆告别,只恐从此再难相见,禁不住大声喊着我的名字,迈步就
想追过去。只是她的双足便如钉在地上一般,竟是半步也动弹不得,急得眼泪不
住往下流,心里又气又痛,恨不得一下子飞起来。
就在这苦命挣扎的当口儿,她忽然觉得双腿一阵发麻,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
转,两只丹凤眼蓦地睁开了,但见眼前还是蓝天、白云、大海、沙滩,根本就没
有我的踪影,这才意识到刚才是做了一场梦。
幸好是一场梦,不是真实发生的事。她一边庆幸地想着,一边坐了起来。再
一摸自己的额头,已然是汗水涔涔,显然适才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而脸上还挂着
斑斑的泪痕,很明显是刚刚哭过。
虽然回到了现实中,梦里的恐惧感也渐渐消散,妈妈依然抽泣了半天,似乎
被刚才那个梦伤得不轻。她的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不晓得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什
么。当面对危机的时候,她究竟是该祈祷我能奇迹般地平安归来呢,还是该像梦
中那样看到我活着就行,哪怕我和其他女人双宿双栖,再也不能回到她的身边?
几番思量过后,她终究不相信我会就此舍她而去,还是决定等下去。
这时,返回市区的大船已经到了,大家纷纷走上船去,只有妈妈和十几个人
留在岸上。他们都怀着同样的念头,希望等一下救援船的消息,同时也无比期待
自己的亲友平安归来。
就在一下午的时间里,救援船来来回回地又走了几趟,一次比一次的成果少,
几乎再没有发现任何失踪者,只找到了他们散失的一些个人物品。等待的人失去
了耐心,陆陆续续地都走了,只剩下了妈妈还坚守在那里。港口的工作人员同情
地看着她,但是又没什么好的办法开解她,只能放一些舒缓的歌曲助她放松。
其实妈妈这时候也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唯二能支撑她的就只有两个信念,第
一,救援船并没有找到我,这说明我还有生还的希望;第二,大胖曾经说过,此
行虽然有风险,但是不要慌张,只要沉着应对,吉人自有天相。此时她正期盼着
这个「天相」早点出现,因为她觉得大胖不会胡言乱语,更不会言过其实,所以
她还要继续等下去,哪怕变成望夫石也不在乎。
这时,又有一艘船靠岸了,从上面下来很多游客,妈妈站起来仔细查看了一
番,依然没有我的身影,于是又失落地坐下了。经历了多次船舶入港时的人群检
查,她的心理素质已经变得非常强大,早就习惯了接受一次次的失望,但是每次
又不肯放弃希望。
就在她觉得希望渺茫的时候,港口的广播室忽然传来一阵动听的音乐,那袅
绕的歌声是如此地熟悉,简直熟得要流淌到她的心里,让她禁不住侧耳聆听。十
几秒钟过去后,她更加确定了,没错儿,现在播放的这首歌曲就是她上学时最喜
欢听的,也是之前跟我出差时一起欣赏的那首《你恋爱的样子很中国》。天啊,
她不相信自己竟然在国外听到了这首曲子!
妈妈一下子就呆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这是在国外,外国人怎么会听
一首中文歌呢?即便是在国内,这也是一首比较生僻的歌曲,一般人都没有听过,
在异国他乡谁又会播放它呢?难道是有人故意放给自己听的吗?可是在她熟悉的
人中,只有我了解这个喜好,难道是我点给她的吗?难道我……还活着?
她越想越兴奋,香躯微微颤抖起来,一下子站起身,快速迈动脚步,很快就
来到了广播室。进去一瞧,那里只有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播音员在工作。
妈妈激动地问她为什么要放这首歌,女播音员说是站长让她放的,妈妈又问
站长在哪里,她说刚才还在这儿呢,可能有事出去了。
妈妈说:「站长是怎么拿到这首歌曲的?是谁交给他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有人捡到了别人的手机或者MP3,然后就交到
站长那里了。他有时会让我们试一试这些机器好不好用,或者是从里面找一些有
用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这里的物品都是无人认领的?」
「差不多是这样的。」
听到这儿,妈妈感觉最后一丝期盼也要破灭了,禁不住露出凄苦绝望的表情,
在她看来,一定是自己老公的手机被人捡到了送到广播站,所以这里才能放出那
首歌曲。自己真的想多了,这里是喜怒无常的大海,怎么可能会有奇迹呢?
这时的歌声已经唱到了最悦耳的部分,妈妈听着那熟悉的曲调,想到音乐的
旋律没变,听歌的人却少了一个,只觉得悲从心中来,一种酸楚的感觉遍布全身,
令她想站也站不住,玉足一软便坐在一把椅子上,心里默默念叨着:为什么要放
这首歌给我听,却又扑灭最后的希望?现在老公没有了,依靠也没了,就算挣到
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都怪我太任性,是我害了他,我为什么要错过这么美好的
感情呢?以后就要一个人带孩子了,人生的道路那么漫长,我该怎么过呢?
妈妈越想越伤悲,那种钻心刺骨的痛让她喊又喊不出来,只能无声地流着泪,
女播音员大概知道了她的事,只能默默地看着她,不晓得该说什么。
27·3
就在两个人相对无言的时候,一个装卸工推开门打破了宁静:「请问哪位是
来自中国的怡云公主?」
妈妈抬起泪眼说:「我就是。」
「我们捡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你的名字。」他递过来一张对折的便笺,
外面果然用英文写了「PrincessYiyun(怡云公主)」几个单词。
「喔。」妈妈又惊又喜,她轻呼一声,把便笺紧紧攥住贴在心口。这张纸条
虽然不大,但却承载了太多的美好记忆,这一天她都在盼望它的到来,感觉像等
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仿佛只要等到它就可以等到我的出现。
以前每次找不到我的时候,就会有一张这样的纸条如变魔术般在她眼前出现,
然后打开它就会发现两句熟悉的歪诗,接着就会很快找到我,最后就是打情骂俏
的大团圆的结局。她希望今天的事情也向这个方向发展,那就再好不过了。但她
又怕这只是个幻觉,所以先掐了一下自己,哎呦,真的很疼,看来不是做梦,心
里马上燃起了火热的希望,心里暗暗说道:凌小东,你个臭小子,又跟我来这套
「捉迷藏」的把戏,看我一会儿怎么惩罚你。
妈妈等了半天才把对折的纸条展开,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连个普通的字
母都没有,登时感觉一盆凉水兜头浇上来,整个人都异常失望,好像一个满怀期
待的人收到生日礼物后,费了好大劲把盒子拆开,结果发现里面只是一张白纸,
可想而知心情该有多糟糕。
就在几分钟内,她的心情再次经历了从峰顶跌到谷底,刚冒出的一点儿希望
火花又被吹灭了,心里酸酸苦苦的没着没落,苦涩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她感觉
命运之神像一个爱捣蛋的孩子,一直在跟自己玩恶作剧,每次都是给点希望就迅
速掐灭,似乎非要把自己折磨得发狂才肯罢休。难道她冥冥之中真的得罪了神灵?
妈妈捏着纸条又思忖了一会儿,觉得这张便笺的出现一定是有原因的,虽然
上面没写什么字,说不定后面隐藏着什么玄机,莫非是暗示自己不要白等一场?
还是告诉自己要像这张白纸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重新书写人生?
但是她转念一想,觉得事情未必那么复杂,也许就是因为对方时间太紧,来
不及写字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随后细细琢磨了一下,似乎也不是这个理
儿,既然纸条没有弄湿,一定是在平稳的环境下写好的,为什么不多写几个字呢?
哪怕画几条波浪线也行啊,起码能让她猜到是长江,现在什么都不写不画,几乎
等同于白纸,难道代表的是白云苍狗、白驹过隙?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工夫,远处不知是谁一直在拿镜子晃广播室的窗户,那个
女播音员开始没理会,后来见对方变本加厉地晃个不停,忍不住低声说道:「这
个人真讨厌,一点素质都没有。」
妈妈起初也只是陷入沉思中,并未搭茬儿,后来也被晃得心烦意乱,终于抬
头向窗外看了一眼:「好像是从一艘大船上晃过来的。」
女播音员到瞭望镜前看了一眼说:「你说得很对,是从那艘船上反射过来的
光线,而且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他要干什么?」
「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没礼貌的人。」
「也许是小孩子在搞恶作剧。」
女播音员又仔细看了一下:「可能真的是小孩子干的,他还在船体上写了一
些乱七八糟的字。」
「写的什么字?」
「写的好像是你们中国的文字,我不认识。」
妈妈听了觉得有点纳闷,就站起身说:「能让我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了,我也想知道那些汉字是什么意思。」
妈妈来到瞭望镜前看了一眼,只见刚才那艘大船的船身上贴了一些白纸,每
张白纸上都写了一个大字,字虽然写得歪歪扭扭,勉强还认得出来,当看清这些
字的内容时,她瞬间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呼吸好像也停滞了。天呀,
不会是真的吧?这些字组合在一起,竟然就是我经常调侃她的那两句歪诗:日日
思君不见君,与君共尿长江水。只是那个「尿」字写出来有点不雅,故而画了一
个圆桶代替了。
她急忙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花了眼,重新看了几遍之后,终于确定是这
十几个字,一种欣喜若狂的感觉立刻攫住她的心灵,忍不住蹦了起来,嘴里发出
一阵刺耳的尖叫:「呀——!我看到我老公写的字啦!这次应该是真的了!那个
坏蛋就在船上!」
女播音员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些字有什么魔力,竟然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反
应。妈妈一边笑着哭着,一边用力拥抱着女播音员,对方完全处于晕乎乎的状态,
只是被动地跟着她一起微笑。
看到对方错愕的表情后,妈妈也来不及解释,只是对她说了声「谢谢」,转
身就跑了出去。是的,现在就要争分夺秒,如果再晚一步,那个家伙可能又要溜
走了。
于是,港口的码头上出现了奇特的一幕,一个中国美女穿着紫色风衣跑向即
将离港的一艘大船,她的秀发随风飘扬,细长的丹凤眼中泪光盈动,两条玉腿在
碎花裙的飘动中奋力迈动,整个人像一朵即将怒放的玫瑰花,沿着港口的道路一
路盛开。
大概没有人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一路飞奔,大家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工作,
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肆意飞翔,奔向属于自己的爱情和幸福,每个人都在心里为她
送上最真诚的祝福。多年以后,当他们回想起这一幕也会觉得惊艳动人,一位美
女像一团火焰奔跑在码头上,附近的水面都被她映红了,偌大的港口只有她一个
人是主角。
妈妈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跑得那么快,她几乎毫不停歇地跑上了将要起航的轮
船,中间居然没有换气。
上船以后一位船员吃惊地说:「你是运动员吗?怎么跑得比我都快?」
妈妈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她急切地问道:「请问你们这里有一位来自中国的
高个子男人吗?」
「那个人是不是长得很帅气,手上戴了一个手串?」
「对对对,就是他。他在哪儿呢?」
船员抬头张望了一下:「咦,他刚才还在甲板上,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
「你知道他住在哪个房间吗?」
「我知道,我带你去。」他很热心地主动带路。
妈妈跟着他来到船舱里,却发现我不在房间里,船员想了一下说:「可能他
去餐厅了,要不去那里看一眼?」
「不,不用了,我在房间里等他就好了。谢谢你。」
那位船员走了以后,妈妈站在走廊大声喊道:「凌小东,快点给我滚出来!」
我看她已经猜到我躲在附近了,就笑嘻嘻地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怡云公
主,为什么这么不开心?谁得罪你了?」
「你……」她用手指着我,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点点向我靠近,眼看要
走到我身边的时候,突然两眼一翻,身子就软倒了下去。
我见状不妙,急忙上前扶住她的娇躯,她这时已经没了知觉,怎么叫都没有
反应。
想不到她的情绪这么激动,我只好抱起她,轻轻放到自己舱室的床上,然后
迅速叫来了船上的医生。
经过一番救治后,她终于清醒了过来。茫然地看着天花几秒后,她飞快地坐
起身,抓着我的衣服说:「老公,真的是你吗?」
我点点头:「是我。」
她伸出手刚要摸我,突然「噢」地叫了一声,身子往后一倒,又昏了过去。
我问医生说:「这是怎么回事?」
她说:「可能是她的心情太激动了,没事儿,我还有办法。」
在医生的帮助下,妈妈又苏醒过来,她的嗓子有些沙哑了,抓着我的双手说:
「老公,我是不是在做梦?」
「当然不是了,要不然您掐一下自己试试?」
她却不肯放开我的手,好像怕我突然消失,美丽的丹凤眼里涌起泪水,慢慢
淌了出来。我正要给她擦泪,她却身子一软,又缓缓倒了下去。
这次医生不等我说话,急忙展开急救,同时对我说:「你不用着急,这种情
况我见得多了,很快就会好转的。」
妈妈第三次醒来后,抱着我就大哭起来,我不住地哄她,她的哭声越来越声
嘶力竭,好像所有的悲伤与快乐都凝聚在一条狭窄的线上。这条线越来越单薄,
似乎无法承受这么多激烈的情绪。很快,她的哭声渐渐变弱,再过了一阵就没声
儿了。我一瞧,又昏过去了。
「这也算正常现象吗?」我有点不满地问医生,觉得她根本没拿出行之有效
的治疗方法。
「嗯……她的情绪非常不稳定……你是不是跟别的女人约会被她看见了?」
「您可真能胡联系,我什么时候约会了?」
「那她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哦,是这样的。之前我掉到海里失踪了,她以为再也见不到我了,心里很
难过。现在突然见到我出现,心理上一时承受不了,结果就昏倒了。」
「那还是你的责任。」
「是啊,我承认我有责任,这不是找您来了嘛,快点帮我想办法啊。」
医生只好又开始采取急救措施,在她的努力之下,妈妈终于又一次苏醒了。
这次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像是没有了灵魂一样,看得我直害怕,医生也有点含
糊,悄悄往我的身后躲。
「老婆,你怎么了?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把自己憋坏了。」我柔声劝她
说。
她听了之后还是一动不动,既没有表情,也没有回音,好像变成了一个冰美
人。
我又说了半天话,她都没反应,医生觉得有点不对劲,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她,
她竟然缓缓地又倒了下去,身体僵硬得好似一块木头。
我吓得抱住妈妈对医生说:「这是怎么回事呀?」
「她可能是在大悲之后迎来大喜,心里一时接受不了,无法恢复到正常的情
绪中。」
「我想问她刚才坐着的时候为什么一动不动?」
「很明显……她在坐着的时候就已经失去意识了。」
「什么?你是说她坐着就晕倒了?」
「差不多是这样。」
「那现在怎么办?」
「你先别着急,还有办法的。」医生紧张地擦了一下汗,再次投入到治疗中。
不过这次医生试了很多办法都不见效,妈妈始终处于无意识的状态,我又怕
又急,不住呼唤着她的名字。眼看医生也有点手足无措了,我病急乱投医地喊了
一句:「凌小东掉进海里了!」她的螓首忽然动了一下。
我一看这招有效,赶紧又喊了一句「凌小东跟人私奔啦」,她一下子就睁开
眼睛,下意识地拍了一下我的脑袋。
医生见状急忙抓紧时间治疗,妈妈终于再次苏醒过来。医生给她喝了一杯营
养水,又测量了一下身体的各项指标。这次她一直安静地躺着,双眼渐渐变得有
神,情绪也稳定了许多。
又过了一阵,大概是有点缓过来了,妈妈轻声问我:「老公,你真的在我身
边,是吗?」
「是的,我就在你身边,你别激动,好好休息,咱们有的是时间谈心。」
「你不要走,好吗?」
「放心吧,我就待在这儿,哪儿都不会去。」
「我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你竟然回到我的身边了。」
「放心吧,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躲着不肯见我呢?」她哽咽着说。
「我不是躲起来,主要是怕您庆祝时的动作太大,就提前做了点准备。」我
讪笑着说。
妈妈盯着我的身上说:「你果然准备得很充分,可以算是全副武装了。」
我看了看自己穿的海上救援套装,小心翼翼地说:「我这也是前车之鉴,上
次在同心岛您差点没咬掉我的舌头,这回可不敢再冒险了。」
她缓缓坐起身子,盯着我说:「你的衣服怎么这样厚?」
「嘿嘿,为了安全起见,我这次穿了两套救生服,可以说是刀枪不入了。」
我急忙扶住她,防止她再晕倒。
「你就那么怕我吗?」
「不是怕您,这叫做未雨绸缪。」
妈妈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内心剧烈起伏的情绪,声音低沉地说
道:「为什么你现在这么冷静?你不想抱我一下吗?」
「当然想了,但是我怕您打我。」
「我的手有那么重吗?」
「是的,非常重,上次在别墅您差点没把我打成残废。」
「好,我保证不打你,你来抱我吧。」
「还要保证不咬我。」我补充了一句。
「行,我答应你。」她认真地说。
医生这时已经听不下去了,她觉得妈妈已经恢复正常了,便拎起药箱悄悄走
了。
我这才笑着张开双臂,刚要去抱她,她盯着我的救生服说:「你穿的衣服太
厚重了,抱我的时候不方便,还是脱下来吧。」
我犹豫了一下说:「真的要脱下来吗?」
妈妈的声音带了些哭腔:「你真的把我当成母老虎了吗?」
「胡说,根本就没有的事,疼您都来不及呢,怎么能当您是母老虎呢?」
「那你为什么那么怕我?还把自己包裹得那么严实?」她委屈地说。
「您说我的衣服是吗?哈哈,这只是跟您开个小玩笑,让您看看我的新造型
。」
「你还当我是你的妻子吗?」她眼泛泪光地看着我。
一见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吸走了,急忙收起油腔滑调
的样子,亲昵地对她说:「那还用问吗,您永远都是我的妻子,谁也甭想把咱俩
分开。」
「你能把遇到风浪时最后说的那句话再重复一遍吗?」
「老婆,我爱你。」
「老公,我也爱你。」她两只凤目已噙满了泪水,显得越发楚楚可人。
我从没见过妈妈这么哀婉缠绵的眼神,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马上站起
身说:「我现在就把救生服脱了,随便您怎么处理我吧。」说完就脱掉海上救援
套装,直接坐到她的身边。
原以为妈妈会扑上来打耳光或咬肩膀肉,但她真的说话算话,没有打人也没
有咬人,只是把我从上到下扫视了好几遍,过了好久才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地点
了一下我脸上的肉,很快又如同触电一般快速缩了回去,接着便细细感受着指尖
上的温度与触感。
没错儿,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体温、有弹性,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幻象,
他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老公。可是,他不是被卷入惊涛骇浪中了吗?现在居然会
在自己的眼前出现,这不是做梦吗?
妈妈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忍不住疼得直咧嘴,
哇哦,看来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的,太好了,快让我再感受一下这个男人吧。
她颤抖着伸出两只手轻轻抚摸我的脸,感受着我的肌肤与温度,还把头贴在
我的胸口倾听心跳,似乎在确认我是不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她的气息喷在身体上
很舒服,急促的呼吸又说明她的内心极不平静。我颇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好
像自己从未受过如此的礼遇,于是一动不动地任她爱抚,心里美得没边没沿的。
妈妈把我从头到脚抚摸了至少三遍才柔声说道:「我没有猜错,小东,真的
是你。」
「可不就是我嘛,好家伙,您摸了这么久只是为了确认是不是我?」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次能重逢,真的要感谢上天的恩赐和垂青。」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眼泪又缓缓流了下来。
「快不要哭了,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我急忙伸手把她拥到怀里。
「以后别再一个人冒险了,行吗?」她再度依偎在熟悉的怀抱中,眼泪流得
更多了。
「好吧,希望咱们以后不要再遇上冒险的事情。」
「就算遇到危险了,也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去硬杠,行吗?」
「没问题,以后咱们就是连体婴了,不管干什么事情都要在一起。」
「这是你说的,可不许赖账。」妈妈揪着我的衣角说。
「那当然,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凌小东,我要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离开我。」她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
我。
我伸出了三根手指说:「我答应您,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您。我可以发誓……」
她急忙按下我的手指说:「你答应我就可以了,用不着发誓。」
「您是怕我发的誓又不灵验吧?」
「反正你就别发誓了,万一适得其反就糟糕了。」
「我可以发毒誓。」
妈妈急忙推了一下我的胸口:「那就更不能发了,你上次发毒誓说娶五个老
婆,差点就实现了,我可不想让更多的女人打进门来。」
「您又来了,这还是封建迷信的思想在作怪。」我对卜卦算命这一套始终不
太相信。
「我刚才说不让你离开我,那可是正经八百地告诉你,你别不当回事。」
「我回答得很认真,也不是开玩笑啊。」
「哼,以后我干什么都要跟你在一起,你半步都别想甩开我。」
「太好了,我正想跟您形影不离呢,就怕您到时候烦我。」
「还有,下次不许再这样吓唬我了,差点被你吓死了。」
「遵命,老婆大人。」
「这个大胖算得还真准,他不但猜到了咱们会遇到危险,还算出会逢凶化吉,
果然有一套。」妈妈一边抚摸着我胸口的肌肉,一边柔声说道。
「您就别捧他了,漂亮的吉利话谁不会说。」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因为我
在办案时见过太多的伪大师和假高人了。
「你的漂亮话都是用来骗我的,从上次同心岛到这次仙吉岛,一次是瞒着我
去险地采石头,一次是大船沉没后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我,你说说你自己,每次
遇到危险就一个人冲上去,万一真有什么闪失,让我和三个孩子怎么办?」
「唉,我的一切都是您给的,包括我的生命,我怎么能让您出事呢?再说我
还是个男人,如果到了非要舍弃一个人的时候,只能我先上了。」
「那你想过我没有?你自己当了英雄,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怎么生活?
而且我一辈子都会活在自责里,良心上过得去吗?」妈妈责备地说。
我纠正她说:「不,您不用自责,您只要好好地活下去,就是对我最大的恩
情。」
「你这个坏人,好色起来像头饿狼,正经起来又比谁都严肃,真搞不懂你。」
她嗔怪地把我抱得更紧了。
「嘿嘿,您已经很懂我了。」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我的手只是轻轻搭在她的肩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
似乎觉得我不够亲密,就主动拉过我的双手放在她的蜂腰和酥胸上。
我们又相拥了一会儿后,她温柔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说那句话了?」
「什么话?」
「就是你平时总说的那句话。」
「我平常说了很多话,您问的是哪一句?」
「真讨厌,非要我说出来。」妈妈的脸色有点微红,「就是那句『大功告成』
。」
我高兴地说:「太好了,咱俩想到一块儿了,我正想说这句话呢。亲爱的,
大功告成,亲个嘴儿吧。」
「嗯。」她面带酡颜地应了一声。
我待要去吻她,蓦地想起了什么,盯着她晶莹闪烁的凤目说:「您不会咬我
吧?」
「不会的。」她异常乖巧地回答。
虽然她一直都表现得很温顺,但是这样就更反常了,说不定背后藏着什么惊
天的虐人杀招,现在我的护身装备已经脱掉了,她想如何摧残我都易如反掌。我
也是真笨,本来想了很多方案逃避追打,一见到她美丽的样子就全忘了,不知不
觉就缴了械。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她的情绪那么激动,就让她咬两下好了,谁
让我那么爱她呢。
想到这儿,我慢慢低下头将嘴覆在她的香唇上,她似乎还处于梦幻之中,不
太确定地探出舌尖与我交流,等确认是我的牙齿与舌头后才放心深入。我们好像
前几天刚亲完,又好像好久没有亲亲了,她如同漂泊在外的游子回到家乡一样,
略带怯弱地先把我的嘴里游览个遍,然后才跟我真正地唇舌纠缠。
亲著亲著,我们都性动起来。本来之前就是两天一小亲,三天一大亲的频率,
两个人都对彼此的嘴巴十分熟悉,如今再度重逢,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适应了一
下,马上就进入了热吻模式。
她的舌头还是那么香软,津液也那么可口,最主要的是,她没有一丝咬我的
意思,我渐渐放下戒心,完全投入地陷入到劫后重逢的相亲相爱中。我们贪婪地
吮吸着对方的舌头,鼻息紊乱而急促,头部交替变换角度,双手抱住并抚摸对方,
整个房间里都洋溢着爱的气息。
这一吻缠绵而持久,妈妈尤其吻得动情,她把所有积郁的情感都释放出来了,
含住我的舌头就不肯松口,虽然没有发力咬我,但是让我更害怕。而且她像是饥
饿了很久,反复地在我的嘴里搅动,两只手也用力摩挲着我的身体,让我有点战
战兢兢,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
最后我的嘴巴里完全没有口水了,舌头也麻了,变得很僵硬,行动迟缓的样
子像个蹒跚的老人,妈妈的小香舌则照旧生龙活虎,把我的舌头按在下面就是一
通蹂躏,看起来仿佛不是在调情,而是在施暴。
是的,她没有咬我,但这种吸尽榨干的接吻方式更凶猛,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也许她就在用这种方式释放心中的喜悦之情,但我可算受了苦了,眼睛里直往外
冒泪花,终于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妈妈的爱了。
我们都不知道接吻了有多久,好像时间已经停住了,眼里只有近距离的对方,
似乎很庞大,又似乎很模糊,我们的思维也停住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剩下舔
舐对方嘴巴的本能,我们尽可能地吸收一切,仿佛余生的力量都要从这一吻中获
得。
就在妈妈吻得难以自制的时候,眼泪情不自禁又流了出来,而且越来越多,
把我的脸也弄得湿漉漉的,我有点困惑了,急忙拔出舌头说:「亲爱的,你怎么
哭了?是我咬痛你了吗?」
「不……不是……」她的泪水依旧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那为什么?是因为我吻得不够好吗?对不起,刚才亲嘴儿的时间太长,我
的舌头有点不听使唤了。」说完我就伸出舌头给她看。
「也不是。」她还是哭个不停。
「还有别的原因吗?是因为我跟您的玩笑开得太重了吗?」
「不……」
不管我怎么问,她就是不肯说原因,只是揪着我的衣服哭个不停。我没了办
法,只好一边搂住她的身子,一边轻抚她的后背,让她在我怀里哭了个够,脑子
里时刻绷着一根弦,只怕她再次晕倒。
我从未见过妈妈哭这么久,她的悲伤简直像河流一样漂流不止,我只在第一
次去同心岛的时候见她这么哭过。那次她见我脱险后,先是打我,然后才哭出来,
已经很令人吃惊了;这次的悲伤似乎比上次还要深,让她已经顾不上打我,先是
昏倒了五次,然后就一直质疑我是不是真的存在,终于哭了个一塌糊涂。这个时
候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是一个女人,一个需要支持、需要关爱的女人。
等她的哭声终于停止的时候,我的肚子都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地上全都是擦
眼泪的纸,可以看得出这里经历了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泪水洗礼。
看到我直盯盯地瞧着她,她不好意思地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说:「我是不是哭
了很久了?」
「不算太久,比奥运会的开幕式短多了,您可以再哭一会儿。」
「去你的,又取笑我。」
「您现在可以说了吧,接吻接得好好地,为什么要哭起来呢?」
「我想到终于跟你在一起了,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突然就忍不住流泪了
。」
「这有什么,咱俩分开了还不到一天嘛。」
「可是我觉得这一天比一年的时间还要长。」
「老婆,我觉得你最近越来越多愁善感了,有点像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
妈妈红着脸说:「小东,我想提个要求。」
「是要打炮吗?这里好像不太方便。」我环顾了一下四周。
「不是,你想到哪里了。」
「那是什么要求?」
「我想咬你一下。」
我听了身子一抖,急忙护住自己的肩膀:「我说什么了?就知道您还惦记着
我的肉身。告诉您想都别想,说什么都不能再让你咬我了。」
她可怜巴巴地伸出一个指头:「就咬一下,行不行?」
「半下也不行,肯定会见血的。」
她摇晃着我的胳膊说:「好小东,求求你了,我保证不会用力的。」
「那也不成,宁可让您打一顿,也不能让您咬一下。」
妈妈不甘心,又软磨硬泡了一会,我实在招架不住了,只好对她说:「真拿
您没办法,好吧,我答应您了,不过只能咬一下,而且不能太用力。」
「太好了。」她高兴地凑到我身前,就要脱我的衣服。
我吓了一跳:「您到底要咬什么地方?为什么要脱衣服?」
「你害怕什么?」
我盯着自己的裤子说:「您不会是要咬我的小鸡鸡吧?」
她的脸色又红了一下:「你想到哪里了,只是咬上半身。」
「那还好一点。」
「行了,那就开始吧。」她说完就把我的上衣脱了下去。
「亲爱的,您可千万要嘴下留情啊。」我又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我还是恐惧地看着离我越来越近的妈妈。虽然她答应不用
力咬了,我依然有点担心,她有时翻脸的速度比翻书都快,如果真的使劲咬我也
没办法。唉,我明明是全副武装的打扮,怎么就变成光着膀子的造型了呢?
她靠得很近后,我以为她会咬我的肩膀或胳膊,忙用双手交叉抱着肩膀,摆
出一副防卫的姿态。哪知她竟然低下头,轻轻含住了我的乳头,一股舒爽的感觉
马上扩散开来,我情不自禁地哼了一声,鸡巴渐渐挺立起来。
妈妈吮吸了几下乳头后,突然牙齿一合,牢牢咬住了它,疼得我「哎呀」一
声叫了出来:「我的亲娘哟,您还真的要下嘴呀,好痛啊。」
她张开嘴说:「你鬼叫什么?我才刚开始咬。」
「还是别咬了,这都已经受不了了。」
「你不是搏击高手吗?抗击打能力不是很强吗?」
「搏击高手也没有咬对方乳头这一招啊。」
妈妈白了我一眼,坐正身子说:「行了,饶了你这次,不咬你了。」
我赶紧把上衣穿上:「谢谢老婆的大度,您真是宽宏大量。」
虽然只咬了一口,她的压印还是留在了乳头上,让我隐隐作痛。不过她的心
情却好了起来,眼泪也止住了,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小东,我又能听你胡说
八道了,真的好开心。」
「这回您又不嫌我贫嘴了?」
「不,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每件事都很甜蜜,你的人是那么风趣,开的玩笑
也很睿智。」
「我没听错吧,以前您一直说我是小流氓,还说我是最粗俗的人呢。」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粗俗和高雅之分,不过是真诚和虚伪之分。」
「您说得真好,咱们去吃饭吧。」
「等一下,咱们要牵着手一起去。」妈妈主动拉住了我的手。
我笑着对她说:「怎么样?是不是经历过这件事后意识到我的好处了?我还
是有点作用吧?」
她发自内心地说道:「你岂止是」有点作用「,简直是作用非常巨大,我以
前真的低估你了。」
「您今天怎么了,净说我爱听的话,让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下次你再少点个人英雄主义就更完美了。」
「好了,不说了,去吃饭。」我拉着她向餐厅走去,她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
很像一个乖巧的小媳妇。
到了餐厅以后,我对妈妈说:「您把手松开一下,我去拿盘子和刀叉。」
「不用松开,咱俩一起去就行。」她小声说。
于是我们一起来到餐台前,我用左手拿餐盘,她用右手拿刀叉。
去盛饭菜的时候,她也牢牢抓住我的手,我想趁她不备把手挣脱出来,谁知
她抓得更紧了,我又说:「一只手不方便端盘子,等端完饭菜再拉手,行不行?」
「不用那么麻烦,你用左手端盘子,我用右手夹菜。」
「好吧,都听您的。」
我和妈妈拿饭菜的时候,已经有人注意到我们了,外国人可能见多识广,对
此习以为常了,只是微微一笑。到了餐桌后,她还是不肯放手,我说:「您先放
开一会儿,等吃完饭再牵手,成不成?」
「不成。」
「那咱俩怎么吃呀?」
「你用左手吃,我用右手吃。」
「我不是左撇子。」
「这好办,你用左手喝汤或吃沙拉,其它的我来喂你。」
我靠近她压低声音说:「不用这么亲密吧?等吃完饭再牵手也来得及啊。」
「不行,你要是中途跑了怎么办?」
「咱俩刚刚重逢,我怎么会跑呢?」
「别想哄我,我已经上过两次当了,不会再上第三次当了。」
「我真的没有哄您,再说很多人都往咱们这边瞧呢,多尴尬啊。」
「尴尬吗?我一点儿都不觉得,等他们习惯了就好了。」
「好吧好吧,不说了,就这样吃吧。」我没法再争辩,只好顺从了她的意见,
反正在船上也没熟人,随便他们笑话吧。
妈妈见我同意了她的意见,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不住地往我嘴里塞东西,我
也招架不住,囫囵吞枣地吃了好些东西。
这顿饭终于吃完了,在众人友善、关爱的眼神中,我想迅速躲回到房间去,
她却拉着我到上面欣赏海景。我不想去,就说:「别去了,那里有海风,有点儿
冷。」
「没事儿,我穿得多。」
看着她很积极的样子,我只好跟着去了。一到甲板上她就钻进我的怀里,让
我从后面环住她的腰,一副在众人面前秀恩爱的架势。以前我最喜欢当众与她做
亲密动作,或者说一些挑逗的话,她经常躲来躲去,显得很忌讳,现在却形势逆
转,主动与我腻在一起,女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
随着海鸟飞来飞去,咸咸的海风吹在身上很舒适,滚滚而去的浪花让人只想
沉迷在水天一色的世界里,天地之间仿佛也只剩下了我们俩。
这个时候我深深地感觉到,妈妈对我是那样的依恋,她的身上洋溢着幸福的
味道,她一刻也不想与我分开。
等到甲板上只剩下我们俩时,她主动表白说:「老公,我好爱你。」
「老婆,我也好爱你。」我吻了一下她递过来的薄唇。
「老公,我觉得好幸福。我现在什么东西都不想要了,只想跟你在一起。」
「老婆,我也是这么想的。」
「咱们以后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好。」
「我觉得老天对我太宠爱了,把你又赐还给了我,一切就像是在梦中一样。」
「其实我一直都很有信心,即便是掉在海里的时候,我也觉得咱们不会分开
。」
「你知道吗,我在港口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你突然回来了,还拿着一张
纸条。我兴奋得不得了,又蹦又跳地想去抱你,结果你说要跟别的女人结婚,然
后转身就走了,我想追都追不上,急得在那里直哭。」妈妈想起那个让她刻骨铭
心的梦,竟然还心有余悸。
「老婆,没想到你这么在意我,太让我感动了。」我边说边闻着她的发香。
「哼,你当时对我特冷酷,那种绝情的劲儿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亲爱的,那只是做梦而已,不要太当真。」
「怎么会不当真?我就没见你那么无情过,你要是当起负心汉一定无人能及
。」
「我都已经回来了,你就别再想那些了,行吗?」
「不要转移话题了,快说,你在梦里为什么那么狠心?」
「老婆,又不是我托梦给你的,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愁眉苦脸地说。
妈妈想了想,觉得我说的也有道理,只好悻悻地说:「这次就饶了你了,不
过我永远都会记得这个梦的。」
「嗐,您也是太认真了,咱们从小到大做过很多梦,难道您都记得吗?」
「但是那个梦太真实、太痛苦了,我从来没见你那么残忍过,实在太薄情寡
义了。」
「亲爱的,有时梦境与现实是相反的,这恰好说明我在生活中是个乐于助人
的人。」
「是的,你在生活中确实喜欢帮助别人,不过帮的都是那些漂亮的女人。」
「谁说的,男人我也没少帮过。」
「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了,我料想你也不敢像梦中那么无情无义。」
「老婆,这次你总算说对了,我一辈子都是你的小奶狗,根本不可能造反的
。」
两个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海面,妈妈又说:「你觉不觉得,人在大自然面前
显得是那样的渺小?」
「嗯,感觉到了。」我把她搂得更紧了。
「咱们能从那么大的风浪里脱险,运气真是好得没边了。」
「希望以后不要再碰到这样的天气了。」
「你到底是怎么得救的?」
「大船出事以后我就给詹警官发了求救信息,他马上联系当地的海事局,正
好有一只海警船在附近执行任务,就把我救上来了。」
「就这么简单?」妈妈困惑不解地问道。
「说起来当然简单了,实际上是很惊险的。咱俩被冲散以后,幸亏我穿着救
生衣,带了信号灯,还抱住了一块大船板,不然他们真的很难发现我。」我心有
余悸地说。
「后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别提了,我先跟着海警船回到咱们出发的港口,发现除了你,大家都回来
了,这才坐另一条船去中转港找你,结果运气真不错,你还在那里。」
「你怎么确定我在港口的?」
「一开始也不知道,我就让人拿了一首MP3到广播站去播放,没想到您听
了以后真的去了那里。」
「然后呢?你就送了一张只有我名字的纸条给我,还用镜子晃广播室的玻璃
?」
「嘿嘿,开个小玩笑而已,您不会生气吧?」我笑着说。
「你好讨厌,一惊一乍的,弄得我的心七上八下,快要被你吓死了。」妈妈
用胳膊肘向后顶了我一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俩的手机卡都没信号,手机也不能用了,真的没有
别的联系方式了。」
「你到港口播放一个寻人启事不就行了?」
「那样不是会少了很多惊喜吗?」
「这还真的是又惊又喜,不过我一定要报复你。」她故意用恶狠狠的口气说。
「求您了,不要再报复我了,咱们握手言和吧。」说完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
玉手。
「我的报复很快就要来了。」妈妈悄悄伸过手来,在我的腰间重重拧了一把。
「哎呀,好疼,您犯规了。」我疼得叫了一声。
「我哪里犯规了?」
「之前您已经保证不打我、不咬我了。」
「我没有打你和咬你呀。」
「那刚才算怎么回事?」
「刚才只是爱抚了你一下。」
「好家伙,您爱抚的手劲儿太大了,弄得我好疼,下回别这么爱抚了行吗?」
「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放心,我保证哄得您开开心心的。」
这时海风渐渐大起来,我们就回到了船舱里,当然还是手牵着手。因为怕妈
妈再掐我,我不敢调戏她,不敢毛手毛脚,说话也规规矩矩的,俨然成了一位正
人君子。
她马上就察觉到了,故意坐得离我很近,期待我用手去摸她的腰或翘臀,但
我任凭那阵阵体香钻到鼻子里,就是不伸出魔爪去,也不说挑逗的话,她的甜蜜
诱惑都落了空。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仿佛都在互相试探。妈妈皱了皱眉,假装伸手
去够桌子上的杂志,身子顺势倒进我的怀里,我也不为所动,只是老老实实地抱
着她,没有到处乱摸。
她拿到杂志以后瞪了我一眼:「你是木头吗?」
我装作听不懂:「夫人何出此言?」
「杂志离我那么远,你就不能帮忙拿过来吗?」
「噢,我疏忽了,下次我连桌子一起给您搬过来。」
她转身趴在了床上:「我的颈椎和后背不舒服,你帮我按摩一下。」
「遵命,夫人。」我俯下身开始认认真真地给母上大人按摩,完全做到了非
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一丁点的便宜都没占。
按摩结束后她问我:「完了?」
我点点头:「完了。」
「只有这些吗?」
「对。」
「没有别的了?」
「您还想要什么?」
妈妈气得坐了起来:「你这个混蛋,装什么蒜?」她的意思大概是我只按摩
了而没有占便宜,所以这是一次不成功、不完整、不系统、不礼貌的按摩,也是
一次缺乏诚意的按摩,显然她希望我像以前一样占她的便宜。
「您怎么了?」我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平时是这样按摩的吗?」
「差不多吧。」
「胡说,你平时根本不是这样子的。」
「那应该是什么样子?一边按摩一边念诗吗?」
她诧异地看着我:「你今天怎么了?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
「因为我的心境变了,现在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心情半佛半神仙「。」我
随口说道。
妈妈敲了敲我的头:「你为什么这样说话?是不是被海水泡坏了脑子?」
「这样不好吗?」
「好个屁,别假模假样地冒充哲学家了,像个正常人那样说话吧。」
「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像以前那样按摩就行。」
「以前那样太不规矩了。」
「呸,你又开始假正经了。」
「瞧您说的,是不是我按摩的时候应该越来越放肆,最后一只手插到您的胸
罩里,一只手插到您的内裤里?」
妈妈红着脸说:「你以前不都是这样吗?反正每次你按摩完了,我身上都没
有衣服了。」
「说真的,我不是不想那样,但是您最近太妩媚了,又一直拒绝跟我上床,
我怕按摩到一半的时候会把持不住,到时您又不配合我,非把我憋坏了不可。」
她柔媚地轻声说道:「我又没说会一直拒绝你。」
「这么说今天可以了?」我高兴得就要撩她的裙子。
她脸上的红晕更深了,轻轻打开我的手:「别闹,这里人太多,有什么事等
下了船再说。」
「也对,每次打炮的时间都那么长,如果船靠岸的时候还没结束战斗就太尴
尬了。」我抚摸着她光洁的小腿说。
「讨厌,又说这种话。」她嗔怪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27·4
我和妈妈在舱室里聊得越来越开心,我的手也在她身上不断地摸来摸去,她
见我揩油揩得越来越起劲,怕我走火入魔,提议去喝点红酒,说这样很解乏。
我笑着说:「喝酒不但可以解乏,还可以乱性呢。」
「哼,你的性子不喝酒也很乱。」
「还是您了解我。」我一边嘻嘻笑着,一边拉着她的手出了房间。
快要走到酒吧门口的时候,我们和一个低头拖地的清洁工擦肩而过,虽然他
低头带着口罩,我仍然嗅出了一丝异样的味道。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熟人。
我一边在心里暗暗想着,一边跟妈妈选了一个座位坐下,顺便点了两杯酒。
跟先前一样,从离开舱室到进入酒吧,她都一直牵着我的手,包括喝酒时也是这
样,她用右手端杯,我用左手端杯,我俩还喝了一杯交杯酒。
刚喝了两杯,我趁着妈妈不注意,对着几个外国人招了一下手,他们是我之
前认识的游客,一见到我打招呼,欣然走了过来。
妈妈一见过来六七个人,男男女女的都有,先是怔了一下,马上浮现出礼貌
的微笑,摆手和对方打招呼。她经常参加应酬性的酒会,对于这种公开场合的交
际早已司空见惯。
我对他们使了个眼色,两个女人马上过来跟我喝酒,还搂脖子抱腰地跟我拥
抱、贴面,一个妖艳的女人干脆搂着我的腰不松手,不时对着我耳语。妈妈越看
越别扭,她假装跟那几个女人碰杯,顺手把我从她们的包围圈里拽了出来。
我和她们都一愣,妈妈又推了我一把,让我去男人那一堆喝酒,这一下正中
我的下怀,我假装不情愿地跟男人们喝起酒来,心里在暗暗盘算着一会儿怎么办。
妈妈一边跟几个女人周旋,一边用余光盯着我的身影。可是这些女人也很热
情,又开始跟她拥抱起来,妈妈没办法,只好接受她们的亲切问候。等她们一一
拥抱完了,她往男人这边一瞧,发现我不见了,登时就觉得脑袋「嗡」地一下,
急忙问他们我哪里去了,一个外国人用手一直吧台:「他说去那边点几杯酒。」
妈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瞧,果然有一位个子很高的男人正在吧台边跟服务
生说话,穿的是和我一样的衣服,便暂时放下心来,只是眼睛不时扫向吧台那个
方向。
又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总觉得那个背影略显僵硬,而且始终
不回头,也不向两边看,似乎在躲避什么。联想起我近来的种种表现,她忽然心
里一动,就要向吧台这个方向走过来。两个外国女人举杯想拦住她,她这次撕掉
温文有礼的面纱,果断地推开她们的杯子,快步走到那个男人的身边。
那人尴尬地转过头来,妈妈才发现根本就不是我,只是穿了我的衣服而已,
而且他的身高不够,脚底下还踩了一个小凳子。
妈妈没有多废话,开门见山地问他:「你是不是穿了别人的衣服?」
那人拿出二百元钱说:「是的,有一个亚洲的男人让我穿他的衣服在这里站
一个小时,不要回头就可以。这是他给我的钱。」
「他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妈妈也拿出二百元递给他。
那人接过钱后,马上指着酒吧的操作间说:「他从那里走了。」
「谢谢你。」妈妈马上向操作间跑了过去。
妈妈这么盯着我是有道理的,因为我有时要参与一些危险的行动,如果盯得
松一点,可能就要被我跑掉了。其实我也不是有意瞒着她,之所以再次使出「金
蝉脱壳」之计,是因为我发现那个清洁工有问题,而且他不像是我的朋友,为了
查清真相,只能再骗妈妈一回了。
幸亏我的反应比较快,迅速赶到紧急救生舱,终于截住了他。他看到我以后
马上露出凶恶的眼神,原来他也认识我,看来这次不会认错人了。
我哼了一声说:「怎么走得这么急?都是老熟人了,为什么不聊两句?」
他摘下口罩冷笑道:「凌警官,怎么到哪里都躲不开你?」
我一瞧,眼前这人竟然是「土豹子」的二当家「穿山甲」贾阴山,真不知他
是怎么逃出来的,于是问道:「穿山甲大师,你不是应该在监狱里吗?」
「施主,贫僧只是想找个地方苟延残喘,以后也不会再抛头露面,请你放过
我吧。」
我盯着他的箱子说:「想走也行,让我先检查一下你的拉杆箱。」
他的眼中马上放出阴毒的寒光,脸上的刀疤和嘴上的豁口一动一动的,显得
更狰狞了:「凌警官,你已经得到了一大块好处,何必剥削我的东西呢?」
「我得了什么好处?」
「你不是得了一块翡翠原石吗?那可是块价值连城的宝贝,很多大佬都在打
它的主意,恐怕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不要血口喷人,那是我们参加拍卖会得来的,走的都是正常的流程,没使
用任何不正当的手段。」
「凌警官,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不是拍卖会搞错了,能让你用那么便宜的
价格拍到一大块宝石吗?」
我心想,一百万美元的价格还算便宜吗?看来这块石头的价格还会更高,只
可惜被大胖要走了。
两人正在剑拔弩张之际,舱门忽然被一脚踢开,几个大汉闯了进来。贾阴山
一见到他们脸色就变了,马上指着我说:「你们来得正好,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
一个光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别耍花招,看你往哪里跑。」
「放心吧,我不会跑的,不过你们抓住他会让大老板更开心的。」
「他是谁?」
「他是要抢我东西的人,大老板要的翡翠原石就在他手里,快点抓住他。」
「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拍卖会那天你也在现场,你看看认不认识他?」
光头仔细端详了我一下:「没错,果然是你。」他把手一挥:「抓住他。」
另外几个人马上向我扑了过来。
我急忙解释说:「翡翠原石不在我手里。」但是没有用,这些家伙照样往上
扑。我闪了几下后,眼看形势越来越不利,只好展开反击。
随着我们打作一团,小小的救生舱里马上乱成了一锅粥,而所有的一切变化
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此时多说无益,眼看对方人多势众,又不听劝说,我第一个
反应就是:快跑。
又挡了几下后,我使出几记狠招,趁着他们躲避的工夫,我拽开门就往外跑,
却迎面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妈妈,她的俏脸气得红扑扑的,抬手就打了我一下:
「臭无赖,为什么又偷偷溜了?」
我急忙把她往后推:「这里很危险,快走!」
她正要说话,舱里的几个人已经冲了出来,她看出情形不对,转身就往回跑,
我则挡住那几个冲过来的大汉,双方又打了起来。
这里我想多说两句,一个人单挑多个人的时候,除非对方各个是弱鸡,或者
你手里拿着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基本上不会出现一个人打败一群人的场景。所以
我只抵挡了一会就且战且退,不给他们一起冲上来的机会。
这时贾阴山也趁乱从里面溜了出来,我急忙摆脱开这些人去追他,然后这些
人又跟在后面追我。由于我追得很紧,贾阴山慌乱中跑到了甲板上,我冲出船舱
后回手把门锁上了,他要是想跑就只能跳到海里了。
看着我不断地逼近,贾阴山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一定要逼我上绝路了,是
吗?」
「认罪伏法吧,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只要你闪开一条路,就是我的活路,我会隐姓埋名,找一个地方隐藏起来,
以后再也没有人知道我做过的事。」
我冷笑一声:「做了那么多坏事,真的以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吗?」
「我不想成佛,只想做个普通的凡人。」
「可惜人间虽大,已没有你这样的凡人的容身之处。」
「凌警官,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然你让我无路可走,那
就请下地狱吧。」
我毫不示弱地说:「蛇蝎缠身应还招,我佛慈悲亦惩恶。如果你想要下地狱,
我也可以送你一程。」
他二话不说,掏出手枪就对准了我,但被我用棍子打掉了,他的后手马上紧
随而至,两把快刀同时弹出,冲着我就砍了过来。我躲闪不及,还是被他划破了
衣服,胳膊上也被划了一道不深的口子。这让我提高了警惕,出手时更加谨慎小
心。
两个人激战十多个回合后,我非常吃惊地发现他的刀法非常好,比上次交手
时强太多了,看来在大寺院的时候他没有使出全部本事,这个家伙真是既阴险,
又狡猾。
不过我也有绝招,那就是乱战。我在酒吧的时候已经想到了这一点,「穿山
甲」是那么狡猾的罪犯,想要抓住他一定很困难,所以随身携带了很多石块、沙
子之类的小工具,到了实战的时候便伺机扔出来,他终于让沙子迷了眼睛,被我
打倒在地。当然这家伙也不是善类,他鞋上的尖刺也划破了我的后背,好在伤口
并不大。
这个坏蛋躺在地上还骂声不绝,指责我出手卑鄙下流,有辱警察的形象,我
也没搭理他,直接捆住了他的手脚。
正当我要把他带走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小警官,这是我的人,还
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我回头一瞧,立时吃了一惊,跟我说话的竟然是那位难缠的公司高管菲利乌
克,他带着十多人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最麻烦的是,妈妈也被他手下的
两个女助理一左一右夹在了中间。
「先生,您认识这个人吗?」我觉得情况有点不妙,但是还保持了冷静的态
度。
「他是我的手下,这两年给我办了一些事。」菲利乌克泰然自若地说着。
「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我知道,他是一个出家人。」
「不,那只是他的一个伪装,实际上他是我们国家通缉的要犯,我们找了他
很久,这次终于抓到了,一定要押解他回国归案。」
「如果我不同意呢?」菲利乌克淡然地说道。
「您要干涉我们国家的法律吗?好像这样对您不太好,毕竟您在我们国内还
有很多生意。」我干脆直言相告。
「他拿了我一件重要的物品,我必须把东西追回来。」
「什么东西?我们可以帮您找回来。」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
这下我有点明白了:「是不是因为他拿了这件东西,你们才把他从警察局捞
了出来?但是他悄悄跑掉了,所以你们是来抓他的?」
「你的确是有点小聪明,不过做人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菲利乌克不客气
地说。
「我理解您的困境,但是对不起,搜寻失物的事比较麻烦,您最好联系本地
的警方协同我们一起办理。」
「别说这些官话了,我不想打扰警察。」
这下我明白了,贾阴山拿走的东西一定很重要,而且见不得光,所以菲利乌
克不顾一切要把他救出来,为的只是自己的秘密不被曝光。为了不得罪地头蛇,
我决定退让一步,就对他说:「这样吧,先让他把东西交出来,然后我再带他走,
行不行?」
菲利乌克正要回答,贾阴山抢先一步说道:「大老板,不要听他的,我只跟
你谈。」
「怎么谈?」
「你只要放我走,我就把东西还给你,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我只是想逃命,要你的东西也没什么意义,你可以找人盯住我,确认东西
没有问题后再放我走。但是你不能把我交给中国的警察。」
「好,我答应你。」菲利乌克不动声色地说道,接着对我说:「小警官,你
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吧?」
「我听到了,但是我不能答应你。」
「你一定会答应的。」他诡异地笑了一下。
「为什么?」
「因为你老婆在我手里。」说完他让两个女助理带着妈妈往前走了一步。
「菲利乌克先生,您是大人物,不会拿一个女人当人质吧?」
「那要看是什么情况了,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这么做。」菲利乌克无耻地笑
了一下,又露出一嘴的大黄牙。
我看了看妈妈平静的眼神,心里一阵发紧,自己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冒险,唯
独不能拿家人的安全冒险,所以这一刻决定妥协了。我颇为不甘心地对菲利乌克
说:「你是要交换人质吗?」
「是的。」
「你能确保我们的安全吗?」
「可以。」
「好,我同意。」我押着贾阴山向前走了几步,准备完成交换。事到如今也
只能这样做了,虽然非常可惜,但是没办法,妈妈的安全最重要。今天这次机会
错过了,以后再想抓这只穿山甲只怕会很困难了。
「等一下。」贾阴山刚迈出两步,猛地喊了一句。
菲利乌克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很快回应道:「还有什么事?」
「大老板,请给我准备一艘加满油的船,我上了船以后就把东西交给你。」
「好,我答应你。」菲利乌克回答得非常痛快,好像已经预判到对方会提这
个要求。
贾阴山满意地点点头,似乎也对大老板的诚意没有怀疑,他径直走到自己昔
日的同伴当中,妈妈也快速走到我的身边,我急忙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她像抓
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我的手,手腕轻轻颤抖着,手心里都是汗。我轻轻拍了拍
她的手背,安抚着她不稳定的情绪。
菲利乌克这次办事的效率非常高,没过多久就有一艘船破浪而来。但是我怎
么想都觉得这是他提前安排好的,这个面目可憎的人似乎给昔日的手下布好了一
张大网。
贾阴山看到船以后满意地笑了,他将要跳到船上时,忽然转身对我们说:
「我还需要一个抵押,请你们拿给我。」
「什么抵押?」
他看着我说:「就是你的那块翡翠原石。」
没等我说话,菲利乌克的眼中忽然射出两道阴狠的光芒:「穿山甲,你果然
算得很准,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大老板,我知道您的母亲看上了这块石头,非要弄到手不可,我也只是拿
它自保而已,等我脱险以后自会原样奉还。」
菲利乌克转而看向我:「小警官,把你的宝贝献出来吧。」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据实相告:「翡翠原石我送给别人了。」
贾阴山和菲利乌克自然都不相信,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贾阴山冷笑道:「凌
警官,你的谎话说得太没有水平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会送给谁呢?」
妈妈在旁边解释说:「翡翠原石真的不在我们这里。」
我附和着说:「是啊,我们实在拿不出来。」
菲利乌克摇了摇头:「年轻人,你的脑筋真不灵光,这种时候还舍命不舍财
。」
我猜到了他们不会相信,但又不想连累大胖,就对他们说:「不信你们可以
去我住的地方搜一下,那里已经没有这块石头了。」
「我知道你们把石头藏起来了,我要提醒一下,这块宝石是大自然的馈赠,
你们福薄命浅,无福消受,所以它不是属于你们的,还是交给我这样的天佑之人
来保管吧。」菲利乌克无耻起来果然没有下限。
「什么意思?你们打算明抢是不是?连警察的东西也敢抢?」
贾阴山不屑地说:「在国内或许有人怕你,但这是在国外,没人承认你是警
察。」
我冷声道:「所以你们就敢我们的东西,是吗?别说我们现在没有翡翠原石
了,就算有的话,凭什么给你们?」
「我可以出钱买,五百万怎么样?」菲利乌克说。
「你就算出五千万也没有用,这块石头我送人了。」
「送给谁了?」
「无可奉告。」
「小伙子,别跟我绕圈子,我可不是吃素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贾阴山也知道我不会痛痛快快地交出宝石,他指着妈妈说:「那就让这个女
人跟我走,等你什么时候找到翡翠原石了,就拿石头来换她。」
他刚说完我就断然喝道:「不行。」
贾阴山没理我,他转头问菲利乌克:「大老板,你觉得这么做行不行?」
菲利乌克当然想拿到翡翠原石了,他欣然同意说:「我看这个方法可以。」
我紧紧搂住妈妈的肩膀说:「你们还没睡醒吧?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抢
不到东西就要抢人吗?」
贾阴山阴恻恻地说:「你要是舍不得宝石,就让你的女人给我当人质,我脱
险以后自会放了她。」
菲利乌克在一旁帮腔说:「到底是要石头还是女人,你自己决定吧。」
「石头我没有,女人是我的,谁也别想带她走。」
贾阴山指着菲利乌克说:「大老板在这儿,你耍横也没有用,小心有头睡觉,
没头起床。」
「你也不用吓唬我,我这次是和国际警察一起来查案,我要是出了事,谁也
别想好过。」
菲利乌克看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他对我说:「我建议你把翡翠原石交出来,
我可以付给你钱。这个时候要把这么漂亮的女人舍弃,你于心何忍呢?」
眼看这两个家伙步步紧逼,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就保护妈妈冲
出重围,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跟着贾阴山上那艘船。
正在我们三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下面传来:「几位施主
不必争了,翡翠原石在我这里。」
众人循着声音向下一瞧,一个光头的僧人站在刚驶来的船上,正举头向上张
望着。说来真是太巧了,他就是宝石当前的持有者——大胖。
看到大胖突然出现,妈妈又惊又喜,急忙向他招了招手:「大师,您怎么来
了?」
「我看到你们唇枪舌剑,争执不下,特来说和一下。」大胖镇定自若地笑着
说。
「这里很危险,您不该来的。」
「你们的争论因宝石而起,我如何能袖手旁观呢?」
「您把石头放在小船上,快点上我们的大船吧。」
大胖拒绝了妈妈的好意:「多谢施主美意,但是我只有待在这里才会让他们
觉得安心。」
贾阴山半信半疑地说:「这个和尚疯疯癫癫的,你们会把翡翠原石送给他吗
?」
大胖打开一个箱子,指着里面的石头说:「你们看,是不是这块宝石?」
贾阴山跳到船上仔细查看了一番后,冲着菲利乌克说:「是真的。」
菲利乌克急忙说:「那就把东西交给我吧。」
「东西就放在船长办公室的桌子底下。」
菲利乌克一摆手,几个手下急忙向船长的办公室跑了过去。没过多久,他们
就把一块类似电脑硬盘的东西拿了回来。一个助手迅速把硬盘接到笔记本电脑上,
经过一番查看后,确认没有问题,菲利乌克点了一下头,连接小船的绳子被解开,
贾阴山和大胖缓缓离开了。
妈妈冲到船边大喊道:「大师,你要小心啊。」
大胖摆手道:「多谢关心,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看着小船越走越远,我想找船长去报警,妈妈拍了我一下,让我先不要动,
我转头看了一下,菲利乌克正在微微笑着,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我看看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就拉着妈妈的手返回到舱室里,把门也锁
上了。
她看着我的样子有点紧张,禁不住说道:「不用这么小心,咱们现在是安全
的。」
我一想也对,现在已经确定翡翠原石不在我们身上,对于菲利乌克来说已经
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他当然不会来找我们了。可是转念一想,就这么放跑了贾
阴山,等于放虎归山,恐怕还会危害人间,于是又问妈妈:「为什么您不让我报
警呢?」
「菲利乌克必然藏有后手,贾阴山一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真的这么肯定?」
「是的。」
我有点不太相信:「我承认您阅历广博,恐怕您跟黑社会还没打过几回交道
吧?」
「黑社会也好,白社会也好,都要按照事物发展的规律办事,这一点始终不
会错的。」她淡定地说。
「那我也要通报一下警方,万一菲利乌克把贾阴山灭口了怎么办?」
「你们刚起冲突的时候我就已经让船长报警了。」
「后来呢?」
「后来我就被菲利乌克的女助理捉住了,不过她们对我挺好的。」
「说起来刚才真是挺惊险的,我就怕他们对您不利。」
「我也挺害怕的。以前只听说你们办案很危险,这次终于见识到了。你以后
还是别做这么危险的工作了。」妈妈显得非常担心。
「可惜大师落到坏人的手里了,翡翠原石也被拿走了。」我遗憾地说。
「翡翠原石只是块石头,从送人那天起就已经跟咱们没有关系了,我现在担
心的是大师的安全。」
「您不是说他的道行很高吗?估计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吧。大师真是个好人,什么事情都被他预先想到了。」
「您的意思是,他早就料到了宝石会给咱们带来麻烦,所以提前把东西要走
了?」
「难道不是这样吗?否则他一个出家人,要这么贵重的东西干什么?」妈妈
反问道。
「嗯,您说得有道理,我现在明白了。」我也瞬间想通了很多事。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汽笛响,我们来到窗口看了一下,只见菲利乌克带着手
下正在急急忙忙地上另外一条船,动作十分匆忙,似乎要赶往哪里去。他的表情
很焦急,而且一直在忙着讲电话,好像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看到他们走了以后,我对妈妈说:「我出去给詹警官打个电话。」
她的丹凤眼马上瞪了起来:「你又想甩掉我吗?」
「您误会了,只是打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别哄我了,你肯定是又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您太紧张了,这次是办正事,一点儿都不危险。」
「我要跟你一起去。」
「好好好,一起去,一起去。」
我只好拉着她的手来到船长那里,借用他的工作手机跟詹警官通了个电话。
詹警官说他们已经发现贾阴山的踪影了,正在全速赶往前方的港口,估计很快就
能见分晓了。听到这里时我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往回走的时候,妈妈责怪我接二连三地骗她,我耐心地说:「这几天的事您
都看到了,我说假话也是出于无奈,您不是警察,遇到危险的时候不如我反应快
。」
「之前我们已经说好了不再分开,谁知你一转眼就把我撇下了,还找个替身
杵在那儿骗我,你的鬼主意太多了。」
「那些家伙太凶狠了,打死我也不敢让您去冒险呀。」
「我就那么不可靠吗?你就算告诉我实话了,我还能拖你的后腿吗?」
「亲爱的,除了这些危险的事,我什么都可以跟你在一起。」
「真的吗?」
「那当然,这可是天下第一等的实话。」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妈妈开始觉得有些乏了。自从大船出事,一直到追捕
穿山甲,她都跟着我忙前忙后,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身体已处于极度的疲劳状态,
一旦静下来以后便感觉体力不支,渐渐有些昏昏欲睡了。
我见她接连打了几个呵欠,就劝她小睡一会,她不肯,说怕我趁她睡觉的时
候溜掉,我说:「你当我是耗子吗,没事就溜来溜去的?」
她说:「反正我不睡觉,就在这儿盯着你。」
我说:「你还打算一辈子不睡觉吗?」
「没事儿,我这会儿还挺得住。」她又打了个呵欠。
「困了就休息一会儿呗,把身体充满电是为了更好地放电,我最喜欢您迷离
的双眼了。」
「别拿好话哄我。喂,你就不困吗?」妈妈疑惑地看着我。
「我?当然也困了,我在这儿硬撑着呢。要不然我陪您睡一会儿?」我想了
一个办法。
「可是……」她还是有点不放心,犹犹豫豫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还是怕我离开她,就把手伸过去说:「这样吧,我把手交给您,您
只要牢牢地抓住它,还怕我逃到天上去吗?」
「你的意思是,咱俩一起躺下来休息,而且手拉着手,对吗?」
「对,就是这样。」
妈妈大概是太累了,她挡不住困意的袭扰,决定小憩一会,就拉着我的手一
起躺在床上。为了保持警惕性,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能睡得太沉,一定要盯住我,
所以特意把眼睛睁得大大地。
可是她终究还是扛不住睡意的来临,才躺下一分钟就睡着了,而且睡得那叫
一个香甜,怎么晃都晃不醒。
我爱怜地看着她秀美的脸庞,给她盖上了一条毛毯。她虽然已进入了深度睡
眠,还是牢牢抓着我的手,半分都不肯松懈。
不过她还是太乏了,又躺了一会就睡得更沉了,攥着我的手劲也渐渐变松,
我想上厕所,就稍微用了点力,终于把手拔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无手可握,她睡得很不踏实,呼吸变得愈来愈急促,头也不住晃
动着,额角沁出几滴汗珠,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非常紧张的状态。
忽然,她连喊了几声「老公」,听不到回答后,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发现我
不在房间里,忍不住喊了起来:「小东,小东,你在哪儿呢?」
我急忙推开门说:「别慌,我在这儿呢?」
「你干什么去了?」妈妈急得向我伸出双手。
我急忙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亲爱的,我去卫生间了。」
她担心地晃着我的胳膊:「吓死我了,以为你又偷偷跑掉了。」
「您太紧张了,这是在船上,我往哪里跑啊?」
「你不知道,我刚才做了个恶梦,梦见你又瞒着我抓坏人去了,怎么喊你都
不回头,急得我直蹦,一下子就急醒了。」
「您做恶梦是因为太累了,再睡一会儿吧。」
「不,不睡了。小东,我怎么感觉还像是在做梦呢?你真的回来了吗?」
「嗯,我没有回来,您现在看到的都是幻觉。」
「讨厌,又跟我开玩笑。」妈妈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胳膊。
「您要是想弄清楚是不是幻觉,跟我打一炮不就知道了?」我的嘴又开始油
腔滑调了。
她的脸上升起一片红云:「你一说流氓话我就放心了,这次肯定不是幻觉。」
我也轻轻拍了一下妈妈的玉臂,学着她的口吻说:「讨厌,又把人家当成流
氓了。」
「你又学我说话了。」
「再歇一会儿吧,我在旁边陪着你。」我体贴地说。
「不,不歇了,睡太多会头痛的。」她握着我的手,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亲爱的,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我泡在水里的时候,您好像答应我娶好几个老婆了,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妈妈显出茫然的样子:「我说过这句话吗?怎么没有印象呢?」
我故意皱着眉头说:「您的脑子是不是也被海水泡了?怎么刚说完不久的话
就忘了?」
「我怎么可能说这句话呢?你都已经娶了两个老婆了,还嫌不够吗?」
「您肯定说过,当时我的头就耷拉在水面上,您一边哭一边许了很多承诺,
还同意让北北搬回到咱们附近住。」
「胡说,我不可能答应你娶很多老婆,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不会
同意的。」
看到她完全不承认说过这句话,我也没觉得意外,这跟我心里预想的结果一
模一样,如果她真的同意了一夫多妻制,那才是真的荒谬绝伦。我笑了一下说: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我还以为您同意我扩招了呢。」
「这种事想都不用想,你要是敢扩招我就把你的考生都掐死。」
「这不是挡住了莘莘学子的求学上进之路吗?」
「你的那些考生个个如狼似虎,还有的都已经怀孕了,你敢把她们招进门我
就跟你拼了。」妈妈恨恨地说着,顺手又掐了我两下。
我疼得叫了一声:「别这么用力啊,好家伙,您先前答应不打我、不骂我了,
现在就整天地掐我,敢情比原来还疼啊。」
「我这是让你长长记性,别总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只是重复一下您说过的话,谁知马上就遭到迫害了。」
「你触碰我的底线了,不掐你还留着你?」
「行行行,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不过您可够健忘的了,才说完的话就全
都忘了。」
「既然说到这儿了,我倒想问你一下,你怎么又开始藏私房钱了?而且还藏
在了我的珠宝盒的下面?」
「好嘛,敢情您这是选择性遗忘症,让我扩招的事忘了,私房钱的事却记得
清清楚楚的。」
「别废话,快点交代私房钱的问题。」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您不知道这句话吗?我这也是险中求财。」
「现在呢?还觉得那里最安全吗?」妈妈得意地问道。
「不觉得了,」我苦笑着说,「我真是蠢,把所有值钱的东西放在哪儿都告
诉您了,这下完蛋了,我要变成穷光蛋了。」
「看在你坦白的份儿上,我可以从宽发落,给你留下几百块钱作为活动经费
。」
「谢谢,我真是太感动了,您真是温柔贤淑的好妻子。」
「干什么?讽刺我是不是?」
「我可不敢讽刺您,好了,您歇着吧,我要出去一下。」我站了起来。
「你又要干什么去?」她急忙拉住我的手。
「姑奶奶,我去上厕所。」我着急地说。
「刚才不是去过了吗?」妈妈纳闷地问。
「刚才是小便,这次是大便。」
「你消化得也太快了吧?」
「我现在肚子里憋了很多气,加速了小肠、大肠的蠕动,所以要去大便。」
「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那里是单间,只能进去一个人。」
「那我在外面等着你。」
「亲爱的,不用盯得这么紧吧?我只是去方便而已,又不是去喝酒,再说卫
生间里面臭臭的有什么好去的?」
妈妈不放心地说:「万一你借着上厕所的工夫尿遁了怎么办?」
「这是在船上,我往哪里遁?遁到海里吗?」我觉得她的说法有点不可思议。
「不行,我已经上了好几次当了,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听你的了,总之你去哪
里我就去哪里。」
我劝了半天她也不听,两个人只好手拉手地去卫生间。进了单间后我说:
「我要开始方便了,这回可以松手了吧?」
「不行,还不能松手。」妈妈的口气很坚决。
「那我怎么方便呀?」
「你要用手方便吗?」
「我需要用手保持平衡,寻找那种释放时的快感。」
「你把着我的手,一样可以保持平衡,一样可以找到快感。」
「我又不是小孩,需要大人把着才能拉屎,这让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你方便你的,不用介意别人怎么看你。」
「我不习惯大便的时候拉着别人的手。」我试图甩开她的手。
谁知妈妈握得更紧了:「那就让我也进来。」
「您不嫌臭吗?」
「不嫌臭。」
「您在外面等着不行吗?我待在里面也跑不了。」
「不行,我被你骗了太多次,已经留下心理阴影了。」
「我拉屎的时候旁边有人盯着,肯定拉得不爽快,也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你的废话怎么那么多呢,快点闪开,让我进去。」妈妈嫌我啰啰嗦嗦的,
索性直接挤了进来。
我拗不过她,只好让她陪在旁边见证了整个大便的过程。
从卫生间出来后,她还紧紧拉着我的手,我无奈地问道:「以后真的要连上
厕所也形影不离吗?」
「对呀,早就已经说好了的。」
「您不是常说夫妻之间要给对方留一些私人空间吗?」
「是的,我已经给你留了私人空间了,刚才不是让你在单间上的厕所吗?」
「可我不是一个人在单间,您也在里面呀。」
「这就对了,夫妻之间既要有私人空间,也要有共享空间。」
「您好厉害,怎么说都有理,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听完一席话,
等于没说话。」
「不要在这儿发牢骚,我也是被你害的。」
我说:「要不在咱俩之间拴一个绳子吧,这样就省得您总拉我的手了。」
妈妈不同意,她说:「万一你偷着把绳子拴在别的地方怎么办?」所以这一
招还是不行。
随后不管我怎么解释,都被她紧紧抓住我的手,任我有多少道理,也不能和
她分开。无论在船上的什么地方,我们都十指相扣,双眼含情脉脉地互相凝视,
比所有的情侣都更情浓似蜜。
我想就算包括爸爸在内,妈妈也从来也没和别的男人在公共场所如此地秀恩
爱过,对于她这样的大总裁,肯放下身段痴缠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真是开天辟地
的罕有之事,就算很多年轻人也不如她这样爱得热烈、大胆,有时连素来脸皮很
厚的我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就这样,妈妈为了防止我再次跑掉,不管做什么事都跟我在一起,我们就像
连体人一样,同吃、同行、同上厕所,以一种亲密无间的姿态随着大船回到了港
口。
[ 本帖最后由 lamour 于 2023-3-28 19:56 编辑 ]